羊们自然最会撒娇了。只要听见门响,它们的锣鼓就敲得仿佛急风暴雨,一阵紧似一阵地赶出春妮的疼爱,抓紧春妮的心。春妮知道它们嘴馋,连梦里都是青草的的芳香。只有到了坡里被青草包围,那些嫩草才会回收它们的急躁,让它们的心安定下来。从墙上取下昨天解下的羊绳。走进圈,羊们就争先恐后地来到春妮的身边,用角抵春妮,谁都想争个第一名。因为它们知道,要走出这个圈门还得有一道仪式要完成,那就是得在它们的颈项里系上羊绳。但它们再急也不行,春妮得一个个来。给它们系羊绳,它们个个都乖成三岁小娃,静静地等着春妮给它们系上。系好,将它们拉出圈,它们的叫声这才成为小溪,不停地对春妮撒着娇。因为它们知道,希望就在眼前了。
但猪们却全是坏脾气。它们敲的锣鼓都是愤怒的怒火。每一声的最后一槌,敲出的全是火星。春妮没有理它们,拉着羊们出屋,它们的愤怒更是爬上山巅,翻越了山头,开始用嘴头打猪食盆,或栅栏。轰轰的响声到处乱飞。但春妮不会剁猪草,无法安慰它们,只能转身关上圈门,任它们继续把愤怒释放进粪气和空气里。
但是每走一步,身上伤口的疼痛却还是句句提醒春妮的愤怒,声讨春妮的母亲的罪恶。春妮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不是人,终有一天春妮会杀了她。
羊们却顾不了春妮的心情,它们嫌春妮慢了,超越春妮,那嘴也变成铲子向着前面的庄稼铲去。春妮只得一把将疼痛从心里抓下扔了,牵着羊大步朝旁边的沟边走,然后拴到沟边的草坡里。
一到坡里,羊们的烦躁立刻就被青草吸干了。含着露水的青草们抚慰它们的舌头,安顿它们的心。羊们的叫声停顿下来,只是偶尔抬起头,用它们的眼睛给春妮送上它们的无限感激。
拴好了羊,春妮就在沟边蹲下来洗手。从山里涌出来的泉水就宛如长着美好的心灵,它们只争朝夕,日夜奔涌,似乎是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清澈又无邪的眼睛望着山峦、自然和天空,把天空也比了下去。可为什么人的心灵就那么污浊呢?春妮的母亲把春妮生下来,为什么还要亲手割断亲情的脐带?
水的清澈与无邪敲击着春妮的神经,春妮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便在旁边一块岩石上坐下来,望着羊们吃草。
望着羊们,春妮的意识里就开始伸出手指,给春妮指了方向。书读不成了,小伙伴儿也失去,看来春妮前面惟一的路就只能是与羊们越来越亲了,所以春妮对大母羊说:“大母羊,你就当我的妈吧。”
大母羊咩咩地叫唤两声,算是回答。
春妮又对其中长得大一点的公羊说“你就当我的大哥吧。”
大公羊望了春妮一眼,也算是默认。
春妮便对小一点的公羊说:“你就当我的二哥吧。”
小公羊咩咩叫唤一声,也答应了。
接着,春妮就对那两只水羊说:“你们二个,一个当我大姐,一个当我二姐,行吗?”
它们也乐意,同时叫唤了几声,答应了。
就在这时,上面坡地里传来了喊春妮的声音。
春妮,春妮。
抬起头,春妮只看见晨光正歇在枝头上、青草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大家子,感动得眼睛发红,就是没看见人影。但从声音上判断,春妮知道是菊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