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松就拿了锄头,带着他们走到屋角,开始挖土狗。
就在这时,胖胖婶从屋里端出茶水递给她春妮的父亲,然后又拿出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问:“你和田草是专门来借粮食的?”
胖胖婶的父亲说:“苞谷还没到收的时候,家里已经断炊了,只好来找你们借些粮食渡过眼前这一段。”
老人说得很慢,严重的哮喘不允许他加快语速,但言词里的恳切和焦急却是光天化日,明明白白。
“我们哪里有粮食呢。”胖胖婶的语速却比破竹子还快,也比破竹子还响。说过,大概是为了让她春妮的父亲相信她的话是真的,又接着解释,“我们的粮食早吃完了,现在都是找别人借的。”
接下来登场的主角是沉默。胖胖婶的父亲没有回话。胖胖婶也没再做声。但春妮却觉得空气正在一点点凝固,似乎都快成漆油了。因为春妮知道,胖胖婶家是有粮食的。在他们队里,如果说胖胖婶家都缺粮食,打死谁,谁都不会信。他们家有程涛大叔那个奴隶给他们帮忙,粮食比哪家都多。胖胖婶不给她春妮的父亲借粮食,一个能解释的理由,只能是怕她父亲家是个叉口袋,装进去就永远也收不回了。可是,自已的女儿在父亲最困难的时候不伸出一只手搭救,春妮觉得她似乎是在拿刀子杀死她的父亲。
终于,老人家又开口了:“你能不能找别人借点?我们现在好歹是走投无路了。别处都没个借路。”这话显然是在哀求了。
胖胖婶却依旧破着竹子:“现在这个时候都缺粮食,我去哪儿借呢?”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时间里,沉默越长越大,慢慢地就把春妮挖土狗的兴趣全部吃光了。转过身去,却发现胖胖婶早没坐在门口了,只有老人坐在那里,望着前面的虚空发呆。很显然,他是他女儿把他杵呆在这里的,或许他的心正在慢慢冷却。
这边的董松却是一副大干的劲头。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插在土里,挖开一砣土,就用那只泥手去土里扒。但每次都是扒出的失望。失望越来越多,董松也没了兴趣,把锄头一扔说:“算了,我们去摘林樆吃吧。”
小香说:“要得。”
他们便跟着他朝屋后走去。只是春妮发现,田草似乎是漏掉气了,走得有气无力。常常落他们很远的距离,春妮得等她一会儿,她才能跟上。很显然,她姑姑和她爷爷的对话她全部听进去了。那话也肯定把她的内心杀伤了。因为她的脸苦成一枚核桃,只是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她才努力苦笑一下。董松却依旧是一匹快活的马,小香又充当了他的尾巴,跟在身后快活地摆来摆去。
这样爬到屋后的半山腰,果真是有棵林樆树站在孤独里,出息地生长着。
只是树有点高,密密麻麻的林樆们结成一只只馋虫,躲在绿叶下勾引他们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