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侯府的一处僻静院子里,秦时均与王维远正相对而坐。
王维远脸上一片沉凝,秦时均也没了往日的嬉笑之色,上挑的狐狸眼如今微微下垂,小心翼翼望向好友的眼中,也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担忧。
半晌,王维远才抬眸扫向秦时均,声音中含着浓浓的讥诮:“所以我就是十七年前那个被父亲景川侯亲手舍弃的嫡长子?”
“事发突然,当时姑丈带着三皇子和贵妃娘娘,若不将你丢下,三皇子根本无法脱身,姑丈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将你……”秦时均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开口:“李代桃僵的。”
听到最后几个字,王维远面上不动声色,袖子下的拳头却是不甘心地握了起来。
短短几个字,就将他的生命来了个大转折。
若不是命不该绝,又因缘际会之下遇上王家这对仁厚父母,当年他能不能活下来,亦或是活下来能不能有今日的功名,都是镜花水月,不敢想象的吧?
虽知人分三六九等,贵贱彼此分明,可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又有几人甘心为别人献出生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条有血有肉有思想,活生生的人命!
对于景川侯当时的选择,王维远可以理解,但作为受害者,他却无法去轻易原谅亲生父亲当年狠心舍弃的行为。
耳边响起了秦时均喋喋不休的劝导:“阿远,我第一次去临城见到你的时候,就总是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如今想来,应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才指引着我去遇到了你。这些年姑母为了寻你几番求死,若不是有了怀真,也许十年前她就香消玉殒了。”
王维远眼珠微微动了动,被香消玉殒那四个字再次扯回了心神。
想到那个眼中盈满关爱,温和望着自己的侯夫人,他那颗满是愤懑狠戾的心忍不住软了软。爹虽然不是东西了些,当娘的却是满心都在思念儿子的,这么一想,他倒也不算是个彻底的可怜虫。
眼尖的秦时均敏锐地发现了好友情绪的变化,赶紧乘胜追击,继续游说:“阿远,我们俩居然还是表兄弟,这是多好的缘分啊!此番姑丈姑母对你皆是满心愧疚,尤其是姑丈,因为当初不得已丢下你,他心怀有愧,对你自然是百般疼爱。
你如今入职翰林院,那可是个出了名的清贵衙门。正好侯府有银子,到时你就使劲的花用,甚至还可以拿这些银子去贴补之前的父母和弟妹,我敢肯定姑母姑丈保证一句二话都不会说的。
如此,你既能更好的照顾之前的养父母,又能提前帮衬那边的弟妹,自己还不用受委屈。我看你那个妹妹年岁也差不多了,到时让姑母帮她寻个好郎君嫁掉,再过几年,待越哥儿到了年岁,直接让姑丈把他送到国子监去读书。
正好你临城的父母亲人都在,趁着这个机会也别让他们回去了,直接让侯府给他们买处宽敞的宅院,再给长辈们寻个合适的营生做着,一家人日后就在京城扎根生活了。
两边都是父母,日后你想去看谁就去看谁,这样你不仅多了个孝顺的好名头,还多了四个父母疼爱,将来让姑母再帮你寻个知情识趣的如花美眷,那日子过得岂不是赛过活神仙?”
王维远冷哼一声,对于秦时均的描述,却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向往。
以他的能力,三五年之内确实无法很好的帮助弟妹和父母过上这样的生活。
且妹妹年龄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若是有侯府出面的话,也确实会比自己给妹妹寻觅的人家好上许多。小弟也是一样,过几年若是进了国子监,对他的未来自然也助益良多。
王维远并不是个目下无尘的人,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他很清楚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滋味,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回景川侯府是早晚的事情。
既如此,索性就在回去之前尽量帮临城的父母多争取些实际的利益才是上策。
于是,他开口讥讽道:“你莫在此地给我空口画大饼,侯府到底怎样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秦时均一听这似是有所松动的语气,顿时心下大喜,一时竟也顾不得好友那冷嘲热讽的态度,起身两步走到王维远身旁,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这些话可都是姑母姑丈亲口说的,我只是转述给你听罢了!
秦时均脸上浮起感慨:“王家救了你的性命,还将你养得这般出色,莫说只是照顾他们,就是将侯府的银子分一半给他们,估计我姑母也会眼都不眨的答应的。”
“好,容我考虑几日,过几日我会给你消息。届时,我要看到你们一桩桩的兑现,之后咱们再谈认祖归宗的事情。”
王维远倒也不迟疑,果断答道。
秦时均乐得恨不得跳起来,阿远能提要求,就是好事情,肯提要求,说明就有了原谅父母的意思,也就有了修复亲子关系的可能。
姑母姑丈当初最担心的就是阿远犯了倔脾气,不给父母赎罪的机会,也不肯回到侯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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