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叶漓不禁鼻头一酸,竹音阁,因柏竹淡香缭绕其间而命名,原本是个修身养性的清净地,可如今,整个空间却充斥着浓烈而驱散不开的药味,还有临脚阎王殿般孱弱的咳嗽声。
“可是我的两个爱徒来了?”
“是的师尊,他们已在外头等候。”
“让他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进来?”
年老的沙哑声与稚嫩铿锵有力的对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漓和戊瑀双双对视,两人调整好面容,彼此紧紧相握,强迫自己忘却里头的人即将惋惜离世的苟延残喘,仿若以往那般怡情自然。
不等弟子引见,叶漓在屏风处欢脱起笑脸,率先出声,“师尊怎的如此着急?难不成要见的不是我,而是您的宝贝首徒?”
素原见着娇小的面孔,又把视线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失去血色的病怏怏,霎时有了精气神提拔,和润不少,“呵呵!你这丫头,还真是不改性子喜爱为难师尊,我这不是怕自己若再不见,就看不到你们了吗?我的身子我可清楚得很呐!”
叶漓听此,脸色稍稍一变,只是戊瑀眼眶里的湿润让他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让榻上的人瞧仔细了去。
叶漓松开手指,接过汤药,招手让侍仆退下,对戊瑀说:“屋里有些冷,侍仆们伺候难免没有我们细心,你坐着为师尊添些炭火吧!”
“嗯,好。”
戊瑀目光是感激的,但不免泛着淡淡忧伤,然而有了事情转移注意力,他心底翻涌的情绪能得以压制下去。
他知道师尊视力已消退得厉害,故而失把炭炉挪了一下,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偷偷揩去一滴凝聚的眼泪。
叶漓见此,眼圈忍不住红了,却笑着坐到榻边,替素原掩了掩外衣,端起汤药嗔道:“所以我偏不让他被您宠坏了,再说了,他总是这张冷脸不喜庆,就留他给你烧烧炭浇浇花的干些粗活,嘴皮子甜的事儿啊,就我来好了!”
素原喝完药,笑纹褶叠起来,“呵呵呵,好啊,好啊!这屋子有你们二人在,便不再冷清了,倒还真是暖和不少。”
他皱纹满皮的手拍了拍叶漓的手背,声音可追踪到一丝凄凉,“以后啊,可要常来,我这竹音阁就可少烧些炭火了,为师以前那可是生龙活虎的,如今又是添衣又是喝药的都离不开暖热的温度了,甚是繁琐!”
素原毫不避讳自己的病情,叶漓却垂下头,余光瞥见搅推炭火的背影,微微扯肩颤动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眼眶里卧淌的泪水,也快支撑不住了。
素原拢了拢衣裳,见两人不语隐忍得辛苦,抽回一不小心就沉溺的悲伤,转换话题,“对了丫头,听这小子说,你这五日来吃了徊树果,整整睡了五日,身子可还有其他地方不适?”
叶漓收敛忧郁,摇头道:“要说不适倒没有,只不过……醒来之后,觉得身子越发沉重疲惫……”
触及师尊凝重的神色,又安抚道:“不过师尊不必担忧,许是我多日未醒,骨头懈怠了动上一动的缘故,陛下已为我探测过气息,气息也不再紊乱,假以时日血脉重归,便可除掉妖魔,还三界八荒一个太平安宁了!”
素原老眼被褶皱堆得眯小,能在有生之年听得小丫头说此番话,甚是欣慰,抚抚她的头,“我的爱徒儿们长大了,为师能见到你心甘情愿担负重任,也能走得安心了。”
叶漓凑近头,让他更好揉抚,“当然了!师尊德高望重,三界无不尊敬您,您的爱徒自然得继承您的心怀天下大爱的衣钵,是吧,戊瑀?”
她看向戊瑀,戊瑀沉默许久才回了声,“嗯,我定谨记师尊教诲,师尊尽可一切放心。”
这时,素原突然想到什么,严肃问道:“对了,你父亲之事我也听说了,菩山曾是我除了你们这几个可造之才,仙界内仅有此一二合适练法的根骨了,可惜正心不稳罪孽深重,魂飞魄散也算是给他最好的下场了!丫头,你父亲能解除冤屈,你也该因此解开心结了。”
叶漓知道虽口头愤恨着,到底还有几分痛失看好之人的惋惜,同时,也只有她的师尊明白她内心的想法,乖巧点头说,“我曾想过将他千刀万剐慢慢折磨,可仙界有仙规在,如何惩治不能只因我一人而泄愤,那样纵然我心畅快了,可也只是一时的畅快罢了,因为若我心存私念不放过菩山,到最后父亲的名声反倒被我所连累,娘亲也不会欢喜,他们都不欢喜,我怎安心?”
没想到,一番话通透明亮,素原听得是泪流满面,“孩子,你能这么想,为师很高兴啊!为师还得替他感激你啊!”
叶漓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这时,素原一高兴,唤来戊瑀,“你过来坐下,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戊瑀闻声立即起身,坐在叶漓身旁,见人都齐整了,素原一手摁住外衣,一手摸索着床前的案几,那佝偻的腰已塌陷得不能再低,否则要断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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