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不冷不热表达完了自己对钱的看法,而我和皇甫甫却开始忧虑起来。我站在上面听工人们在各个冰层作业面上开响机器,在更下面一层冰窟窿中,昨天开始的开凿工作已接近尾声,这一层的事儿倒真是由医生一人指挥进行的。我在城里银行为这儿的工程存了一笔钱,刚才医生说最终要由我、皇甫甫和医生本人来付请人帮工的钱,这实在有点出乎我预料,要起来反对医生,要充分利用银行里的存款,得同皇甫甫一起想个法子,两人想好办法,再向医生发难。我甚至准备从存款中提出一小部份钱,把这笔钱送给皇甫甫个人,同皇瘸子订个协议,凡以后在钱的问题上向医生发难,都由他来搞,由皇甫甫全盘搞定,而我则躲在后面操纵。最好的设想是,让皇甫甫把医生弄得焦头烂额,使医生支持不住,医生若再也不能支撑了,他必定会向我求援,到时,皇甫甫在前,我在后,我们两下里夹攻医生,“等事情停当了,”医生说,“会有钱多余的,到那时,我们不妨来个坐地分赃。可现在你们得同我一样,拿部份钱出来,先快点把挖地道的工钱付清了。”我没吱声,在前面我已经同皇瘸子说好了,我只管在医生最危急的时候接受他向我发出的求救,“没钱。”皇甫甫出气很粗。医生从墙沿下拾起拐杖,等着皇甫甫再往下说点什么。皇甫甫看医生举起拐杖,也照着医生的举动,抬了抬自己那根拐杖,说:“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没钱了。要问,你们俩问去得了。”医生火了,“我是在同你们两人商量呢,挖地道的工钱已经大大超支,不临时再凑点工钱出来,怎么向工匠们交待?”这下我可不高兴了:“你不是每天都在给他们发工钱吗?他们的钱一天也没拉下过。”“对,这说明我们并没超支,你每天都发工资,还不停换工人,向下压低每日的工资单价,这些我都还没向您讨教呢。”皇甫甫跟在后面质问医生。
“每人出五千够了。”医生以试探的口吻说。
“那你出多少?”我问医生。
“你出多少?”皇甫甫不等医生回答,便主动问我。
“我说了,每人出五千。”医生重复道。
“噢,”我点点头,“说到每人么,医生也在内。”
“应该被包括在内的。等他的五千元拿出来以后,我再出钱。”
“我不是已经出了吗?”“前几天付的工钱……”
“那么总帐呢?在总帐内你不会预先支付一点,再说了……”我说到这儿,突然打住,我怕我后面的话会刺痛医生要害。
“总帐里的支付情况,你应该对我们简要说明一下,扼要说一下。不然谁也弄不清弄不懂我们的五千元是怎么出去的,为什么要再增加这些开销?”总帐问题常常可以使医生哑口无言。以前也是这样,只要有人向医生提及总帐,医生立即就会在其它问题上做出一些妥协。“总帐么,现在总帐的帐面情况同以往相比略有出入,现在是几方面的进出收支都在总帐里扯平,只有付工钱一项除外,因为这项开支是额外添加的,它本不包括在以往我们都认可的总帐内。这点必须在这儿向你们讲明,不然,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医生算是做了交待。
“白垩纪。”
“你说什么?”医生低声问我。
“我说你能否把遥远年代的事为我们再想一点出来?”
“想一点出来?光想怎么行?不行的噢。”皇甫甫怪怪地说,“想又有什么用?”“原来如此,光想有什么用?”医生端起帐簿,想朝我这边走来,但马上又丢下帐簿,朝远处的皇甫甫翻了个大白眼。我翻开帐簿,随手翻至一页,看了看,觉得其中某些记录不太清楚,又往下翻,情况还是如此。“这儿就有,你来瞧瞧。”我拉皇甫甫的拐杖,把皇甫甫拉到丢放帐簿的砖堆旁。皇甫甫刚想说些什么,我抢在前面对他说:“下面的话要由你来说了。”我说得很轻。“谁?你说谁?谁像粗岩石?”“你先去看看那本东西,看了就心知肚明了。”我话说到这儿,医生飞快伸手把帐簿夺了过去。
“不清楚,不清楚,显得浑浑噩噩的。”
“这种东西属于水成岩,”
“像油页岩,”
我仰天叹气:“浑浑噩噩,不清楚,”
“连翻都很难将它翻开,更不要说是仔细阅读仔细查看了,”
医生拚命拖着拐杖在后面追我。我回头看看,见快被追上了,便紧走几步,远远抛离医生。一直跑到地道口,我和医生才决定讲和。医生情绪冲动,将帐簿全部收进抽屉,从附近抽了张椅子,一屁股重重坐下,我有点搞不懂,像医生这种管理办法,这种记帐方法,这种对现金的利用程度……如果连我都不再理解医生不再同情医生了,那么这趟村庄巨宅废墟的勘查挖掘工作,其最终结果,除了让大家为几个小钱吵来吵去,还会剩下什么好东西?“油页岩,里面全是油页岩。”我高高地站在与客厅相连的一道沙质土墙上,不胜感慨,“一开始我就成功地……我就曾提醒过你们,来我祖上这儿探幽访古,应该在各方面控制住自己,不光光是在经济帐目方面。这儿以前的一二百年时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