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岳州的驿道全程不是山就是湖,要么小河,道在山水之间。
水阔山不高,不光景致好,路也十分好走,就是有些绕,遇山绕山,遇水过桥。
风沙学识广博,哪怕天上飘过一片云彩,都能扯出几首诗词、一些典故。
总之,看天谈天,望山侃山,面水聊水,叽里呱啦说了一路,不带重复。
小竹一开始还板着小脸,爱答不理,后来渐渐听入神了,耳朵竖了起来。
奈何始终插不上话,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指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湖吗?”
风沙顺着手指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
他又没来过这里,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竹心道看你啰嗦一路,还真以为你无所不知呢!展颜笑道:“这是青草湖。”
风沙打量道:“是吗?确实很多草,瞧着也很青。”
小竹不乏得意,又似显摆地吟诵道:“青草湖中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
其实这湖根本不是青草湖,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湖。
只是实在受不了风沙显摆博学,倒显得她好生无知。
想了好半天,灵机一动,来个指鹿为马,生套典故。
反正都是湖,她才不信风沙看得出她是在张冠李戴。
风沙笑道:“白乐天写得这首浪淘沙,我更喜欢结尾那几句。”
小竹听得发呆。没想到他不仅知道这首词是谁写的,甚至连词牌名都知道。
蓦地回神,咬牙道:“海底飞尘终有日,山头化石岂无时。谁道小郎抛小妇,船头一去没回期。哼,讲得就是负心汉。”
“你怎么就记得这两句,结尾还有两句劝诫呢!”
风沙笑了笑,清清嗓子唱道:“随波逐浪到天涯,迁客生还有几家。却到帝乡重富贵,请君莫忘浪淘沙。”
小竹为之语塞,没想到人家不仅知道词牌名,居然还知道曲调,甚至会唱。
整个人顿时蔫巴了,活像打了霜的茄子。
风沙又道:“这首乐府词所写的青草湖应该在岳州南边,咱们这是走过了?”
小竹下意识啊了一声,小脸蓦地涨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当真羞死人了,恨不能一头扎到湖里,给自己的脸蛋降降温。
赶紧把卷在斗笠上的面纱解下,看似遮阳,其实遮羞。
风沙瞧她又羞又窘的样子,觉得煞是有趣。
忽然觉得这丫头确实不像个有来头的人物。
有来头的人物应该不会蠢萌到这种程度吧?
之后,风沙也不好意思说话,小竹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就是拽着缰绳埋头走路。
时至酉时,日头将落未落,天光依旧明亮。
两人过了一座小桥,行出少许,出现一座泮湖的小市集。
一直骑在驴上实在太难受,风沙扭扭屁股,有气无力道:“还有多远呐?”
小竹不敢看他,故作张望寻路状:“往前十里,再向西南一折就到岳州了。”
“还有这么远呐!”风沙满脸苦色。
小竹问道:“咱们是在这儿过夜呢?还是赶去城外的驿馆?”
顿了顿,补了句:“在这儿过夜的话,约莫明天中午进城。”
风沙没有做声,盯着市集后方的湖泊打量,视线顺着湖岸线迅速挪动至远,嘴上问道:“看方向,这湖通岳州么?”
小竹摇头道:“这湖接着大桥湖,大桥湖从岳州南面通着洞庭,并没有进城。”
风沙唔了一声,继续问道:“这湖附近是不是扎有军寨,驻有军队?”
小竹想了想,点头道:“以前无意中听父亲提过,具体情况不清楚。”
忽一转念,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驻军啊?”
“在这附近驻军,可拱卫岳州侧翼,保护境内县镇,亦可合击于洞庭。如果被别人控制,可以切断岳州后方,掠夺境内县镇,亦可与洞庭方向合围攻城。”
风沙张望观察地势,随口解释道:“这里可以通过湖泊迅速调兵,攻守转换极快,进与岳州形成掎角,退与岳州互为依托,但凡知兵都不会放着不理。”
小竹听不大懂,忍不住道:“你还懂兵法啊?”
风沙不答反问道:“大桥湖通往洞庭哪里呀?”
“君山呐!”
小竹不加思索道:“湖口正对着君山岛呢!天气好的话,一出去就看见了。”
“有点意思。”风沙一对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这趟陆路走得不冤,他的屁股没有白白被颠疼。
说话间,行至市集之中,小竹忽然停步,拉了拉风沙的袖子,努嘴道:“公子你看,那边拴了好多马……”
手指所指,是一间客栈。
好像是这座小市集上最大的客栈,位于市集的中心街口,十分显眼。
只要打此过,没有可能看不见。
院子里拴了十余匹马,还有马车、牛车、驴车,林林总总摆得很满。
有个伙计正挨个往食槽里添料。
风沙转目打量,这些马匹皮毛油光发亮,马具精致华丽,都是好马。
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