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次想过赵武灵王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会面却让我觉得好像见过无数次一般。
他长着赵人普遍的国字脸,两道剑眉高高挑起。眼睛不大,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不过现在他的自信因为我而有些不足,蒙上了一层疑惑。
“你是如何认出寡人的?”
“丈人立于乐工之中,卓卓如仙鹤之在鸡群,怎么可能认不出呢?”我想了想,还是没把“夜空中的月亮”、“黑暗中的导航灯”之类的比喻拿出来,剽窃一个鹤立鸡群的成语就够了吧。
武灵王好像挺高兴,把楼缓赶开,自己坐了主座。
“听说是你力劝肥义接纳楚槐的?”主父坐定,举起酒爵,示意我也就席。
我躬身表示谢座,入席之后方才道:“臣只是分析了一下纳与不纳的后果,全是相邦自己决断。”
“分析?”主父笑了,“看你小小年纪,不是猜的吧!”
靠!哥两世为人,年纪还小么?你是在说哥营养不良的事吧!
“大道施行,事事连环,有果有因,智者不以鸿毛为轻,故能洞察毫末。”我直接用师父的话应对道。
“这话很耳熟啊!”主父突然侧首,好像在回忆什么。
不会吧?这是师父在深山里跟我说的呀。
“这是鹖冠子所言!”他总算想起来了,拍案道。
我松了口气,道:“的确是家师所言。”我一直觉得师父头上插着鸟毛很难看,但不得不承认很有辨识性,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能记住他的鸟毛,叫他“鹖冠子”。
“你是鹖冠子门下弟子?”主父指了指身边,“上座。”
左右侍者麻利地在主父所指的位置铺好坐席,端上餐案。我坐了过去,道:“小可随师尊在山野隐修十三载,今年方才下山。”
“为何不见王而入相邦门下?”主父似乎有些不悦。
“臣一无所长,不过就是混吃等死而已。家师与相邦有旧,故而托他照顾。”我道。
主父沉吟不语。
我知道你想夸我,放心夸吧,我不会骄傲的。
“虽是实情,但也应当荐于王庭。”主父道。
实情你妹!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谦虚了!
“主父,此子虽有小才,性情却不堪重任。”楼缓在一旁进谗言道。
好吧,我也不指望堪什么重任。哥回到邯郸就可以混社会了,谁喜欢你们的爵位?谁知道现在距离秦始皇出生还有多少年?要不哥也来玩个一本万利的游戏?
主父不置可否,问我道:“下一步你将如何?”
“等楚槐康复一些就回邯郸。”我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拿着公费在外面花天酒地。好吧,虽然那钱是十三郎付的,但我的确从相邦那里拿了经费。
“他?”主父嗤之以鼻,“你先不用着急回去。做我随从,去趟秦国。”
我很想问一下,我对你有效忠义务么?我是肥义先生的食客呀!
算了,看看那些百战精兵,我还是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希望十三郎回去之后能把我们的事业先搞起来,不要浪费时间。等以后有钱了,哥才不在赵国蹉跎呢!师父啊,为什么不让我去卫、郑呢!
“既然你是鹖冠子门下,可分析得出我等此行秦国的目的?”赵雍斜眼看着我,饱含笑意。
这就比较难说了,对于赵雍来说,国事考察很正常。不过自从秦国拘禁了楚王之后,诸侯谁都不敢跑到秦国的土地上跟他们会盟了。即便武灵王再神勇,也不会做这种蠢事。而且他出现在这里,中山前线已经搞定了?
我心中闪过一道闪电,将一团浆糊般的大脑照亮了那么一瞬。就是那么一瞬的功夫,秦国、赵国、函谷关、中山灭国诸多事件如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串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