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和凌娟在交易所外的车里守候,听完钟秀文的叙述,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的感觉。身边的同事洗脱了嫌疑固然值得庆幸,但是从此失去了追查目标,使他们又重新堕入迷雾之中。
“那天在咱们家打牌,”凌娟嗤之以鼻,“陶咏南故意放水输掉两万多块,原来是当作偷情幽会的订金。仇美云见钱眼开,自然一拍即合。”
“人各有志,管他们作什么。”楚歌不愿议论别人的是非,意态消沉地说:“咱们回家去吧。”
“我不想回家太早。”凌娟道:“听说‘绮梦’专卖店又成立了分号,咱们去瞧瞧怎么样?”
楚歌颇感意外,怏怏地说:“如此内忧外患的局势,你还有心情逛街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担惊害怕是没有用的。”提起上街购物,凌娟忘记了所有的恐惧,轻轻笑道:“别人临终前都要吃一顿饱饭,不愿做饿死鬼。我只想多买几套好看衣服,做一个漂亮鬼。”
楚歌啼笑皆非,却又经不起软语缠磨,只得勉强依从,发动引擎缓缓驶出停车场。凌娟见男友情绪低沉,有心调节气氛,笑吟吟地说:“不要太紧张了,听听音乐松弛一下。”
她从车前的CD袋里拣出一片enya的《树的回忆》。enya原属爱尔兰首席合唱团clannad家族成员,本身专精于电钢琴及电子合成乐器。其作品悠扬缥缈,意境清幽。仿佛包容了北海的潮音,森林的私语,溪川的呢喃,山峦的豪迈,层层叠沓,魔力无穷,深得楚歌钟爱,常常反复聆听不觉丝毫厌倦。
可是当凌娟装好CD,按下播放键后,竟然许久不闻其声。两人正感到奇怪,车厢里却回荡起一片阴森恐怖的哭叫。“咿咿……呜呜……”,凄厉而尖锐,就象在倾诉一段苦不堪言的往事,其中充满无数难以化解的冤屈。
由于车内空间有限,加上哈曼音响的高保真效果,鬼泣神号者仿佛就坐于身侧,诡异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楚歌的耳膜。他面如土色,双手禁不住剧烈颤抖,险些同旁边的车子产生摩擦。
“快关掉——”他冲着凌娟大喊。凌娟也早已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不料乱中出错,反而将音量又调大了许多。
含悲饮恨的声音更加振聋发馈,并且和前几次的情况不同。除了哀绝幽咽的女子恸哭,又夹杂几声婴儿的啼闹,却完全没有寻常孩童的稚嫩可爱,就象是被沸水烫伤,抑或受了刀割斧斫般的无比惨痛。两者交织成一张撕心裂肺的音网,又似乎是一道无形的绳索勒向人的喉咙。楚歌只觉得胸闷脑胀,窒息难忍,急忙想停下车子。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右脚踩向刹车片时,竟象踩在一团柔软的棉絮上,汽车仍旧锐不可挡地向前冲去。
“刹车失灵了。”楚歌汗出浃背,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岔口红灯闪亮,左右行驶的车辆川流不息。倘若继续勇往直前,必将造成车毁人亡的惨祸。然而紧迫的情势已不容多加思考,只得声嘶力竭地通知女友“快系好安全带……”,同时拨动方向盘,在凌娟的高声尖叫中,汽车朝道路旁边的隔离栅栏撞去。
钟秀文闻讯赶到裕田花园的时候,一对苦命的恋人正靠在沙发上休息,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楚歌唇角破裂,血迹宛然。凌娟额头青肿,不住地小声呻吟。
“伤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钟秀文关切的问。
“不要紧,只是皮外伤”。楚歌讲起话来十分吃力,“幸亏当时车速不高,否则你现在只能瞻仰遗容了。”
“你的车子呢。”
“拖到修理厂了。经过初步检测,发现刹车片和离合器全都被人动了手脚。”
“事先就没有一点察觉?”钟秀文说。
“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情呢。”楚歌沮丧地说:“我的车性能一向优良,买回两年多几乎没有出过毛病。看来,厄运到今天才算真正开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末日降临。”
“先不要太悲观,集思广益,细心查访,总会想出应付的办法。”钟秀文宽慰道,事实上也有几分莫可究诘的困惑。“哦,对了,那片被调换过的CD在哪里?”
楚歌从茶几上拿起那张enya的唱片。钟秀文并没有伸手去接,先走进厨房找到一张保鲜纸,轻轻地裹起CD,非常妥帖地塞入自己的挎包。说:“我会交给陈探长做技术鉴定。你在电话里讲哭叫内容有了新的变化,是什么意思?”
楚歌谈虎色变地提起婴儿悲啼的情形,只是怪诞奇异的声音难以用语言备述。说道骇人处,蜷曲在沙发上的凌娟又一次花容失色,仿佛重新置身于恐惧不安的氛围。钟秀文面露悚惶,任凭才气纵横,也参悟不透其中隐藏的玄秘。
“小楚,我必须重申以前的观点。”钟秀文若有所思地说:“有一些阴差阳错的恩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很难揣测,只能依靠本身的细致回忆求解答案,千万不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
楚歌懵懵懂懂地望着她,一时难以意会。钟秀文缓缓地提示,措辞十分委婉。“你再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