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贵人, 梁熙事实上是厌恶的。
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也没有任何必要外露。
他厌恶她的一切缘由都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梁霙当年与张贵人在宫中的争斗,但梁霙已经香消玉殒,而陈瑄对张贵人多年宠爱, 他很明白自己的喜恶就应当压在心底,只要陈瑄还在张贵人还得宠, 便不能露出一丝一毫。
他身为宰相,就应当是心思疏阔能把一切都能容下, 就应当为了梁家不去理会那已经结束了的后宫之争。
但人在这世上, 少有能不被感情左右的, 人也不可能完全理智。
若能事事从理智出发,事事想着大局,永远做最正确的事情,那便是圣人。
梁熙自认为自己与圣人相差甚远,不过是利益当头,没什么不能为了梁家的利益让步罢了。
他自然有私心,自然会在恰当时候让自己的私心与私欲得到满足和发泄。
眼下陈瑄要让人去查张贵人身边的钱元,他便就一定会让这把火烧到张贵人本人身上。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姹紫嫣红,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又抿了下嘴唇, 把这一丝笑意给强行压了下去。
从当年梁霙, 再到太子陈麟,终于到现在, 他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郑勤一脸茫然地在天牢中,他双手被铁链锁起来, 头发凌乱,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而惊惶。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妻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胡人呢”他听着牢房外面的官员说了郑夫人的来历,声音嘶哑, 语无伦次,“是、我承认这个亭侯是我顶替了友人的,那些当年的文书也是我友人赠我的我与他一起南下往康都来,在路上遇着了许多流民,他家里被流民打劫,我带着妻小侥幸逃出可、我妻就是中原人啊,我、我去她家提亲,我见过岳父岳母”
“你友人又是何人”外面官员不理会他的问题,不紧不慢地问着郑勤还没交代清楚的那些。
郑勤抬头看向他,停顿了许久才回答“是是”他面上露出了迟疑又纠结的神色,仿佛不知如何开口一般,最后却又道,“我忘了”
官员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个有些嘲讽的笑,语气还是平静的“不是说是友人,怎么还忘了呢”
郑勤听着这话,忽然暴起抓住了栏杆咆哮起来“放我出去,我是亭侯,你们不可以把我关在这里”
“你可不是什么亭侯。”官员放下了手中的笔,又笑了一笑,“你最好把什么都交代清楚,陛下的意思是,你若愿意交代,便给你一条活路,若不愿意交代,便直接砍了脑袋丢大街上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郑勤仍然抓着栏杆,目眦欲裂,“我、我要弹劾宫中的张贵人,她身边内侍收了我的银钱,说好了让我女儿进宫伺候陛下我要弹劾她”
“你且交代你自己的事情吧”官员说道,“至于别的事情,得先放一放。你先说说,你那友人究竟是谁”
郑勤再次看向那官员,似乎冷静了一些“若我交代了我一定不会死,是不是”
“那得看你是不是老老实实把一切都交代得清楚明白没有保留了。”官员道,“你夫人可是什么都说了,你有没有撒谎,到时候一对比便知道。”
“她什么都说了”郑勤面上又露出茫然神色,“她都说了什么”
“这自然不能告诉你。”官员笑了一声,“不过你夫人可没有太在乎郑大人你呢不过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夫人不眷顾你,也算是理所应当。”
这话听得郑勤沉默了下去,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额头抵住了栏杆,面色颓然。
官员并不着急,他让人换了热茶上来,捧在手中慢慢品尝。
“那爵位印章文书,是我岳父大人给我的。”过了许久,郑勤突然开了口,“他说,是当年晶城被破,大家往南走的时候,他从一个被流民杀死的人家那里得来的。他说,若来康都讨生活,拿着这个也能唬人,反正年岁已经过去太久,应当也无人查证。”
“哦是被流民杀死”官员玩味地看向了郑勤,“是被流民杀死,还是被你的岳丈杀死”
郑勤脸色白了白,没有接话。
“你们郑家认真说起来,三代之内没出过什么贤仁,祖上亦无能人。”官员翻了翻手边的一本册子,“你父亲当年在兰郡读书,之后游历到琮州,最后便就在琮州娶妻生子。你祖父倒是兰郡人,不过一生都只是耕读,不曾出仕。你倒是你们家唯一出仕还能做官的,算起来也是光宗耀祖了。”
郑勤面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神色,他看向了那官员,道“我不曾做过对大魏不忠不义之事”
“依着你们郑家门槛,其实能娶到尊夫人,算是高攀了。”官员没有理会郑勤的话,而是笑着看向了他,“你与北燕的大皇子还算是连襟,大皇子的皇妃,是尊夫人的亲妹妹。郑大人,此时此刻有没有觉得更光宗耀祖了一些”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郑勤面上露出了惊骇神色,“我见过岳父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