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城中村的外地人……冲撞了城隍娘娘之后卧病在床……飘忽不定的脚步……呼吸困难的声音。看来杨建国没有说谎……他已经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不愿意去向警方自首。
正在我犹豫着我是否打得过一个重病的中年男子,应该打得过吧……?要不我冲出去告诉他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我已经把你刚才说的话录音了,现在我要把你扭送公安局!
我还在犹豫着,突然间杨建国已经拿起了刚才扔在一旁的那把小刀,刀刃反射着手电的寒光闪过我的眼前。
他举起刀,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我冲出神龛时,只能看见一地的泥塑尘埃中,身患重病的杀人凶手手执着尖刀侧面倒在地上,猩红的血液从他的颈部随着心脏跳动一股一股的喷溅出来。
他的血液和一切受害者,和一切无辜者一样,鲜红,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循环往复。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一地狼藉中间,站在灰尘和血液之中,混杂着灰尘、青苔、血液的气味让我又感到一阵虚幻和无力。
王月娘的身影已经渐渐变淡了:“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自由了,刚才那个,就是所谓的‘神威’吗?”
她的声音也不再像刚才和杨建国交流时那样有力了,而是渐渐虚弱下去。
“是的……那就是神灵的力量,用来逼迫人直视自己的内心……”我从呆滞当中缓过神来,她原本就是阳寿已尽的鬼魂,在三百年的时间里像一个神明一样接受香火祭拜,在刚才的对话中,要一直保持着普通人可见的形态也许已经耗尽了她积攒了三百年的力量。
但我确信,这个世界上,“信仰”和人的内心一样,都是刺眼、不可直视的东西,人们对于信仰,对于神明的恐惧,正是对自己内心的恐惧……
“如此一来,也不枉我在世间走这一遭……究竟是十六年,还是三百年……”
如果不是警察冲了进来,我想我会和王月娘一起陷入沉思。
但是警察进来后几乎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就作为现场唯一站着的活人被控制了起来……我两只手抱在头上蹲在角落,警察则上前去检查杨建国的受伤情况。
“他们看不见我?”王月娘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群冲进来的人,她好像模糊地感觉到这是类似“官差”一样的一群人。
“对,普通人是看不见灵体的,我可不是普通人。放心吧,他们是……呃,是官差,而且是不会冤枉我的那种。你接下来怎么办?”我虽然抱头蹲着,仍然朝她的方向咧了咧嘴,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我不知道……也许回老宅的地方看一看,三百年了,那里不知怎么样了。”王月娘茫然若失地摇头,她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淡,直到最后我也看不见她了……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灵体消失的过程……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无论是燃烧也好,化作星光也好,连这样简短的告别仪式都没有,她在我的眼中留下最后的形象,就是上一刻我们还在聊着天,下一刻,这个来自遥远的三百年前的灵魂就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幅场景和千百年来每一个死者弥留之际的景象别无二致,唯有“无常”二字可解。
“走,双手抱头,上车。”一个警察用警棍扒拉了我一下,示意我站起来。
我一站起来,发现居然是徐行之跟着他师父出镜,开口想要套个近乎:“徐警官……”
“怎么又是你?”徐行之看到是我,脸上表情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是被我气得不轻,“跟你们说过了别掺合这事,怎么你越讲还越来劲了?”
“徐警官,我发誓这次我真不是来掺合案件调查的……真的,你相信我。对了,徐警官,我不会被抓起来吧?”我一边被徐行之塞进警车后座,一边试图打探一下我现在的处境。
徐行之大概比我高出半个头,斜过眼睛睨着我,叹了口气,样子活像抓住调皮捣蛋的学生的教导主任。
“等法医和现勘的报告……初步看不能排除你杀了这次的抓捕对象的可能性!你先跟我们回局里再说。”
“那……那个,我还有小组作业,我能拿手机跟同组的同学说一下吗,会不会耽误我们交作业啊?”我越说声音越小,没想到徐行之居然真的把手机扔给我,让我输了密码以后,他又拿过手机去找了我的小组作业群发消息。
也不知道他会跟其他同学说什么……该不会我回学校以后全院都知道我被抓进局子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