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的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庙内的灯仍然摇曳如同烛火跳动。
我就这么躲在城隍娘娘的造像背后,和王月娘无声地聊着清朝的陈年旧事,听着破风箱怪人在念叨他的一生往事。
“城隍娘娘,我老杨一辈子命苦,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得已啊!从小我就在村里是人人喊打,说我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少管所里出来后总算去学了门吃饭的手艺,辛辛苦苦攒的钱又叫那婆娘给骗去了……”
男人正拉起他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倾诉着他的犯罪心路历程。我猛地从背后把城隍娘娘造像给推下了神龛……
造像是用泥塑起来的,因此虽然不重,我也能推动,但跌落在地上时,摔碎的动静却像山岳倾颓一般,尤其在夜晚安静的城隍庙里,突如其来的巨响更让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你所说的办法?”王月娘的声音依然像远处飘来的一样。
“对,虽然不知道真实情况,但是民间传说里这尊塑像是肉身像,也就是说,你的身体就在这座造像内部。我想这就是你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既不会消失,也不能离开的原因。”
“这么说来,只要砸碎这塑像,我便能离开此处?”
“说不好,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清朝的鬼魂,我也不能确定缺少了塑像的束缚后,你是重获自由,还是就这样消散……”
塑像轰然倒塌扬起一阵烟尘,我重新藏在彩色布条的帘子后面,等待着烟尘散去。
潮湿的雨天,灰尘散的很快,那男人退后了几步,显然也被突然倒塌的塑像吓得不轻,嘴里胡言乱语,一边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破碎的雕像里露出森森的白骨,一个与塑像面目相似的女孩站在一旁,与塑像的打扮却截然不同,只是身穿素净的蓝衫黄裙,脸上也全无塑像上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甘。
王月娘的鬼魂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被封在泥土里三百多年的尸骨……
男人磕头的间隙,抬头似被这副景象震惊了,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难道他也可以像我一样看见王月娘?
“堂下犯人,报上名来!”
王月娘像是看够了自己的尸骨,幽幽转身面对着跪着的男人。这一回她的声音不像远处飘来的,而仿佛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让人难以辨别方向,虽然语调平静,却声如洪钟,直传到三魂七魄里每一个角落里。
“杨……杨建国。”男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乖乖报上了姓名。我这才想起,刘思颖给我发消息时似乎说过这个男人的名字,就叫杨建国。
王月娘点点头,又拿眼睛朝我的方向一瞥,示意我说两句话,也对,她不知道具体的案情,也只能先虚张声势吓唬杨建国一下子。
我一边悄悄举起那把巨大功率的手电筒,一边无声地清了清嗓子。我在开口的同时把手电筒直直地朝杨建国的方向照去,直视强光此时一定会加剧他对迷信中鬼神的恐惧。
“启禀娘娘,鸣冤民女冯玉琴、高佳辰二人所指,正是此人。”我尽量把声音压低一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阴司公务员之类的角色。
“好,下跪犯人,你本来阳寿未尽,拘你到此正是因为我阴司之内有人前来鸣冤。今日这两桩血案,你要从实招来,否则十八层刑狱,叫你一一受过!”
“是,是……我招,我全都招……”
在杨建国开始交代作案过程之前,我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说不定能录下杨建国说的话,作为证据交给警察。
杨建国从他小时候在村里偷东西被村民报警送去少管所开始,一直说到他被女朋友骗了钱,又遇到了刚生下曹乐乐的母亲,那时曹乐乐才满周岁,两人便同居生活在了一起,但至今仍然没有领过结婚证。
期间我有时也会装作鬼差盘问杨建国一些问题,原本我还怕杨建国发现我是假扮的,后来渐渐觉得,一个被自己的罪恶和“信仰”的力量控制的人,是如此弱小,连拒绝回答提问的能力都不具备。
我终于也明白了曹乐乐不愿意对我们提起他的原因。他一直絮絮叨叨地讲到了两起杀人案的始末,去年第一次杀人是为还赌债,为财杀人,今年第二起和针对我家未遂的第三起,不仅为财,而且为色……
“哼,一见财色,便迷心窍,东窗事发时仍想巧言改辩,想要逃脱罪刑,若非阴司有此申冤之法,岂不令你逍遥法外?”
王月娘并不知道现代已经没有衙门了,所以我接过她的话来:“如今阳世公堂已经改换门庭,如果你能即刻前去自首认罪,或可免受十八层地狱之苦,如若不然,以城隍娘娘之神威,即刻拘你魂魄到阴司受刑!”
刚才杨建国已经扯着他那副破风箱一样的嗓子说了半天话,现在的声音越发嘶哑了,我想如果真有十八层地狱,里面行刑的鬼差和受刑的恶鬼加在一块儿声音也不会有这个活生生的人这么恐怖的。
“我……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城隍娘娘开恩啊,剩下的这么十天半个月,我不想死在牢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