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进来吗?”门房有些惊讶,这些人虽说“不进厢房”,但连院子都不进吗?
王柔关了门:“我忽然想起来,我那十九哥哥是个惯爱假正经的,就不让他进了。倒是十三哥哥,人情练达世事洞明,方见识得起这别具一格的世面。”
王柔不是头回来,她来了许多次,带了许多人,不乏三教九流,皆托词兄长。
王柔说这次来的也是兄长,门房只当又是托词。
只是这次的托词显然比以往都用心,还提前准备好了排行。
门房不由得瞄了一眼所谓的“十三哥哥”,这一瞄不由得一惊。先前门外暮色四合没看真切,此时这便宜兄长进了门,拢在院中融融烛光里才看清生得清贵无双,便是楼里的几位公子也及不上的殊色。
门房惊讶太过,连见世面为何带了个九岁的小女娘也忘记问了。
门房还愣在原地,王柔已带着王琅和邵秋实往里走。
院外看着便是灯火通明的院落,近了,耀耀灯火落进眼里,更是璀璨。
三进的四合院,单看青砖瓦房,只是较寻常人家更加殷实。
璀璨的灯火映亮天际,也映亮了修整雅致的庭院,便显出气派壮观来。
王柔熟门熟路地在灯火辉煌的长廊里穿行,或是心情好,脚步也轻快得很。
沿途路过的房间,长窗透出灯火,也透出人声,有男有女,推杯换盏。
越走越深,人声少了,咨客护卫多起来,却是认得王柔这张脸,见她带着人也不盘查,只无声见礼。
又走了一晌,王柔在一扇房门前站定,转头看向王琅和邵秋实:“爹爹就在里面。”
王琅大半夜的走这么一圈,就是为了找王术,可真的到了门前,又不禁踌蹴起来。
王琅眼神惊疑,王柔却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盛夏,入夜也是月凉如水的。
房门推开的瞬间,邵秋实只觉得热气铺面,一股脂粉香气混着腥膻的酸臭,说不出的古怪。
房门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紫檀木屏风,屏风上的苏绣绣着韩熙载夜宴图。
织工精湛,绣工亦不凡,叫人一眼便被上面韩熙载携家妓夜宴宾客的画面所吸引。
王琅想了想,对邵秋实道:“劳烦岑娘子留在门外。”
邵秋实点头,王琅便跟在王柔身后进了屋子。
十三郎君清贵无双的身影绕过屏风,亦成了韩熙载夜宴图后影影绰绰的一部分。
有陌生郎君的声音响起:“柔娘子,我们刚说起你,你便来了。”
“说我什么?”王柔显然跟说话的郎君认识,语调轻慢,透着叫人奇怪的促狭。
那郎君的声音便也诡秘暧昧起来:“说柔娘子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般尤物,年纪虽是大了一些,模样身段却是没得说的,叫哥哥们都爱不过来了。”
王柔笑起来,语气半真半假:“实不相瞒,这老东西不是别人,是我的便宜爹。妹妹为了伺候几位哥哥,连自己爹都弄来了,哥哥们可能明白妹妹的一片苦心?”
那郎君更高兴了:“他是你爹,我们是你兄长,那他岂不也是我们的便宜爹?外面多少掮客,论会玩还得数柔娘子,知道干爹扒灰的事情,哥哥们最是喜欢不过了。”
“那哥哥们以后要不要常来?”
“常来,必是得常来的。”
邵秋实忽而明白王柔同那郎君说话的语气为何叫她奇怪了,分明是老鸨笼络嫖客时的浑话。
房里又响起另外一名郎君的声音:“柔娘子,你还没介绍这位是?”
王柔噗呲笑了:“他呀,也是我兄长。”
那郎君的声音本就黏腻,闻言越发黏腻了:“是同你爹一般的兄长,还是同咱们一般的兄长?”
“同我爹一般的兄长如何,同哥哥们一般的兄长又如何?”王柔反问。
“若是同咱们一般的兄长不如何,若是同你爹一般的兄长,我愿出了双倍价钱,叫他单陪我一夜。”
“呸,”先前同王柔说话的郎君啐了一口,“双倍价钱你也好意思开口?三倍,我愿出三倍!”
“近日囊中羞涩,不能如赵兄钱兄一般慷慨。待他陪过二位郎君,我也不嫌他是回锅的香肉,愿出今日之价,叫他再陪我一夜便是。”又有第三人的声音。
王柔笑起来,笑了很久,或是笑得流泪,开口声音都带了哽咽:“可惜,这掮客的钱我怕是赚不到了。”
那几位郎君便叹气起来,十分惋惜。
短暂的缄默之后,又响起第四位郎君的声音:“接下来换谁?我看李郎君和周郎君已是差不多了。”
那只愿出一倍价钱的郎君道:“这位新来的郎君贵姓?便让他去吧,我们缓口气。”
第四位郎君本有些疲累的声音忽而殷勤起来:“这位郎君看着眼生,可是头回来?千万不要觉得抹不开面子,等你品出好滋味来,只怕还要约着我们一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