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京城的天气转凉了。
“砰-!”乾清宫西暖阁传来一声巨响,沉闷而用力,听着像是拍桌子的声音。
梁九功小心偷瞄坐在炕上的康熙,就见这位大清最尊贵的人面色略沉,左手拿着一张纸条,右手放在炕桌上,手边还有个被打开的小竹筒。身为御前伺候的第一人,他当然知道这是密报,至于来自哪里就不清楚了。
“滚出去!”康熙拂手挥下炕桌上的茶盏、点心,地上就噼里啪啦摔了一滩,他的左手将纸条攥成了一团。
侍立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话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地纷纷退了出去,就是梁九功都不例外。
西暖阁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坐在炕上的康熙一人,他的左手攥得死紧,明明发辫乌黑、身形挺拔,却无端端多了几分苍老气息,空荡荡的暖阁衬得他备显孤寂。
良久,他一寸寸松开了拳头,将那皱巴巴的纸条又看了几遍,幽深的眸子里溢出两分妒意、三分怀疑、五分伤心。
“渔樵耕读?亲手所做?堪比官窑?禛儿,你何曾送过朕亲手做的什么?嗯?朕……真的不想怀疑什么,你可明白?”
暖阁外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康熙脸色更加不好,口气很差地问:“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梁九功,还不给朕滚进来说清楚!”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梁九功叫苦不迭地进来,尽力不发抖地道:“回皇上,是仁寿宫的小太监,说是太后娘娘那儿做了几样新奇点心,想请您去尝尝!”
康熙眉头一皱,皇额娘这是有事?他想了想道:“知道了,朕稍候过去!”
门口自有人转述,梁九功没敢走,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走人就等着被送到慎刑司吧。
“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收拾,等着朕自个儿动手不成?”康熙扫过地上摔碎的盘盘盏盏,恼怒地喝斥道,好看的小说:。
梁九功连忙跪地告罪,心里却放松了许多,这样骂上两句总比被打板子强,做到他这份上最重要的就是体面了。
康熙烦躁地挥手让其起来,任由进来的宫女太监收拾着地面,这么一弄,他心中的郁气散去了几分,情绪也恢复了稳定,只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将纸条、竹筒收到专放密报的匣子里,锁好了大步向外走去。
一刻钟后,圣驾就到了仁寿宫。
康熙问候了皇太后几句,就发现上了茶果点心后,殿中的奴才全部出去了,便提了提心神,知道这位嫡母要说的事不简单。
“皇额娘尽管吩咐,儿子听着呢!”康熙态度恭顺,做足了孝子模样。
“皇上,”皇太后已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些复杂,一副话家常的口吻道,“今儿几个孙媳妇抱着孩子来请安,我瞧着各个阿哥还是有些子嗣单薄,你说说怎么就没个好消息呢?”
康熙眼皮动了一下,没有搭话。
皇太后没得到回应,只得继续道:“眼瞅着明年又要选秀了,皇上可要给阿哥们挑些好的,大阿哥成亲最早,如今才弘昱一个儿子,太子是康熙二十八年大婚的,也才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剩下的就不用说了,我瞧着实在忧心。”
“皇额娘说的是。”康熙开口了,不过说了和没说差别不大。
皇太后抿了抿唇,眼中划过些坚定,干脆挑明了:“皇上,特别是四阿哥,这都大婚三年了,身边就一个嫡福晋,看着实在不成样子,明年选秀给他挑两个好的吧,他额娘早早去了,除了咱们还有谁给操这个心呢?”
康熙这才抬头,眸光直直落到嫡母身上,似是多了丝笑,只是让人看了只觉得浑身发冷:“皇额娘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儿子总是敬着您的。”
敬着,却不是顺着啊!
皇太后叹口气,有些难以启齿地道:“皇上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皇上贵为帝王,怎能一意孤行与……与……唉,四阿哥聪慧明礼,皇额娘在时都甚为喜欢,虽说看着性子淡些,却是个好孩子,皇贵妃在时多疼他啊,饮食起居唯恐不细致,如今她走了,作为长辈如何能不紧着照顾着?”
康熙猛地笑了,却很快拉平了唇角,认真地看着眼带希冀、面含痛惜的皇太后:“皇额娘,朕不是一直照顾着禛儿吗?”
皇太后听到他对四阿哥的称呼,登时合了眼,哪个做阿玛的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已经长大的儿子?本来她还心存侥幸,觉得皇帝不会做出这等父子□的背德之事,她虽在深宫,可京城里豢养戏子、娈宠的事也听过不少,却从未想到英明如皇帝,也……也……对象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等事搁在寻常人家都罕见,怎么皇家就出了呢?
“皇上,皇贵妃若知道四阿哥被这么照顾着,她该如何想?皇上不能……不能这样啊!”皇太后痛声说起了佟佳氏,希望能让康熙因着这位曾宠爱过的表妹断了念头。
“够了!”康熙低喝一声,猝然站起身,紧紧盯着被他这一声震住的皇太后,“朕就是要他,便是佟佳氏活着,朕也不会顾忌!”
说罢,康熙拂袖而去,自他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