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便十五了。”我仅抿了一口,便嫌杯中酒太烈,一时间灼得嗓子疼得慌,于是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玲珑的琉璃酒杯,面对她的问话时也有些漫不经心。
“十五?……原来还那么小。”她似乎愣了愣神,自顾自地呷了一口酒,漂亮而浑圆的眼睛染上了一片雾蒙蒙的云色,使得本清澈的眼神怔怔松散,不知看向何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十五岁的时候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晓得傻乎乎地一股脑儿往前冲,反正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师兄在身前护佑着,什么也不怕。”
看来他们之前的师兄妹关系很是亲厚。我拧了拧眉,不自觉地也低头随着她灌下一口辣味的酒,也不顾喉咙里升腾起的灼热,只在心里疑惑着。虞香草今年不过十九的年岁……算来是快四年的时间,约莫是我初到灵栖前的一些日子才发生的事儿,怎就在这其中就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虞香草虚指了指我的面目,大抵是真醉了,指了半天都没指到方向,只得又不甘心地放下,嘴里呢喃的话也逐渐咕哝不清起来,絮絮的夹杂着几个破碎的字眼,约莫一炷香后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凑过了头来。
她的脸离我的脸颊不足一寸之遥,喷出的一阵湿热的酒气浓烈,唬得我一跳,还以为她是借酒壮胆伺机报复,正欲推开她时,却听得她口里模模糊糊地问我道,“你方才说,你怕妖魔鬼怪,山魈水魅,这些都实属寻常,那为何后头要加上一个生离死别?生离死别,能与那些吃人的精怪们比拟么?”
我想也不想,便信口答道,“那是当然,生离死别,自然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最痛苦……?”闻言,虞香草似乎是轻声地笑了一声,不知里头隐藏着什么意味,只见得她重新跌坐回原先的座位,口里喃喃地念着,似乎沉吟了一会,敛下的眸色微动,还未等我仔细瞧,她面上便又笑吟吟地推给我一杯酒,“来来来,先喝了这杯。”
我不疑有他,再加上起先已逐渐顺了嗓子,只接过酒盏来爽快地一口饮下,倒也没觉得这酒有多烈,反而不知怎么的从中品出些温温润润的药香出来,又隐隐觉得好笑,我本便是将死之身,任是她再多下一份毒也无益,充其量也不过是早死晚死、死状如何的差别,于是也只当是虞香草身上熏着的鸡舌香,在推杯换盏之时不小心浸染了几分味道到酒里罢了。
未曾想,饮完一盏后,她却似目空一切般肆慢地笑道,“不然我也给你那黑衣服的小情郎下朵蛊莲,你们便也不再有了生离死别的疑虑了,你说可好?”
时至今日,我本便忌讳这些生死之说,此时见到她以小黑的性命相胁,更是无端生出了几分戾气来,也再不管她口中之言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只借着微醺的几分酒意,猛地拔出袖里藏匿的那柄匕首,径直跳起身来,死死地钳制住了她早已软了的肩膀。
我喝得不比她多,酒量又比她要深一些。那本就坐不稳的虞香草竟被我这重重的一下便轻易地跌倒在地,一时间带动了桌上的一系列酒盏破碎脆响,声声刺耳非常,在空旷的卧房里回荡着。
我不理会满地跌落的细密碎片,只顺势半跪下身子去,死死地压住了她的膝盖,直截了当地把锋利的刀刃压到她白皙的脖颈边上,赤红着双目厉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