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懂花之人,牡丹在她调养之下,不显俗艳,而是妩媚一如院落主人。
进门处先是花瓣层叠如重重楼阁的胭脂红、菱花湛露,而后沿着碎石拼成七巧图的小径一路分花拂柳而来,银红巧对、海云紫、罗汉红、山花烂漫、青山贯雪、墨魁、葛巾紫、银粉金鳞,各式我见过或是素未谋面牡丹,按照花形叶序花期不同,错落有致地植于庭院。
踏入内殿,四下扫视,元贞堂内陈设的花瓶皆为官窑烧制的天青瓷,殿内外只隔着三四道鲛绡纱帷幕,余下的皆用珍珠挂帘替代,予人若有若无朦胧感,待我余光扫到殿内摆着若干盆花团锦簇的牡丹,又忆起跨入元贞堂后所见,忽而明白元贞堂的热闹全来源于那些富贵牡丹。
翠羽掀起珠帘,明贞夫人病怏怏地斜靠在软榻上,一手倚靠苏绣鸳鸯软枕与熹嫔闲话,虽未精心打扮,一袭银朱色织锦云霞纹丝衣,泛着柔和光泽,稍显慵懒,毕竟国色天成,率性之姿仿若牡丹醉卧。她不时用描金珐琅护甲轻抚因卧病而疏于打理的鬓发,一旁的熹嫔此刻真仿若绿叶衬托红花了。
我正诧异与熹嫔为何会与明贞夫人这般熟稔,熹嫔笑意盈盈地张了我一眼,起身与明贞夫人拜别,道:“我先回扶疏馆了,下午再来好了。”闻言我恍然忆起,熹嫔居于元贞堂配殿扶疏馆。
明贞夫人颔首应下。熹嫔经过我身侧时,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微笑,我心情紧张,只得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与她。
我屈身一拜,明贞夫人令人搬来一张桃花木矮凳示意我坐下,明贞夫人大抵是久病的缘故,神情怏怏,双眉微皱。期间还有宫女管来深褐色的药汁,她也蹙眉一气喝下了。
她与我闲闲地说了会儿话,纤纤手指轻轻地撩拨半圆桌上摆放的兰草纹天青瓷插瓶中的重瓣雪映朝霞牡丹。
我掩起宫绢纨扇,笑道:“娘娘宫里的牡丹都开得极好,妾所赠的牡丹置于百花之中似乎有些单薄了。”
“本宫养的俱是观赏的牡丹,而非药用,自然要艳丽些,”说起牡丹,明贞夫人忽然来了兴致,清冷的面上沾上红晕,微笑道,“这株雪映朝霞有些颓败了,我带你去瞧另一株元贞堂里养得最好的。”
二人领着一群婢子行至花园内,明贞夫人止步于一株娇容三变前,指给我敲,我颔首说了些好听话。其实在我眼中,并未瞧出这娇容三变好在何处,心中猜想或许是因为明贞夫人更偏爱此种牡丹,她领我来瞧也不知何意,只得小心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