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是婉慧新婚回门的日子,府里的大红喜绸还未撤,昨儿夜里起了风,大管家陈福寿正带着小厮们爬了梯子逐个平整。丫鬟婆子们也早早的起了,清扫着院子里被风刮落的残叶,婉君带着吉祥如意从廊下过,刚好就看到下人们各自忙碌的身影。
陈福寿正抬头查看漪莲台洞门上的绸子,一低头就看见婉君,忙躬身行礼。
“寿叔不必多礼。”婉君让他起了身,又道:“可都张罗好了?回礼要备足了,帖子都派出去了么?可有遗漏?”
“回礼备了三份儿,等大姑奶奶和姑爷来了,依着他们带来的礼再定怎么回,四小姐放心,绝不会少了,免得失了咱陈府的礼数。给两位姑太太的帖子也都一大早就派出去了,不过……”陈福寿躬身回了话,又似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婉君看他一眼,道:“不过什么?寿叔有话就说,无需吞吐。”
陈福寿知道这位四小姐跟着管了几个月的家,做起事来倒是稳当,于是道:“出嫁的时候,三位太太家里也都给大小姐添了妆,但大小姐毕竟是庶女,今日回门,不知道三位亲家府上还要不要递帖子过去?”
婉君也微微皱眉,心知大姐出嫁,柳、乔、李三家是看在父亲的颜面上,遣人送了添妆,婚宴当日也都选了代表来吃了喜酒。但大姐毕竟是姨娘所出,若论起来,他们三家即便不来也是合情理的,好看的小说:。心底衡量一番,便朝陈福寿笑了笑,道:“既然都添了妆,帖子该送还得送,至于他们得空不得空来,就随人家的意吧。”
“是,我这就去办。”陈福寿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便带了小厮出去。
婉君进了漪莲台,只见老太太院子里的落叶已经清扫干净。三月初春,乍暖还寒,除了院子东南角里的几株桃花稀落的开了几朵,也只有南墙根儿下的迎春开的正盛,顶着微寒怒吐黄蕊,挨着南墙开了一溜。春季的花中婉君最喜迎春,冰雪刚刚消融,百花尚在抽叶凝包,迎春却是一枝独秀,一开便是满枝满丫,黄灿灿的一丛,给空旷天地平添了几抹春色。
丫鬟打了帘子,老太太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谁来了?”
婉君并走几步进了内室,给老太太行礼请安,“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四丫头来了,怎么起的这样早,天气还冷,要多注意身子。”老太太慵懒的靠在大迎枕上朝她招手。因着要见孙女婿,特意换了新做的枣红色绣金福字的褙子,额头上带着红棕包褐色包边的明绣抹额,婉君眼尖,一眼认出那是大姐出嫁前给老太太绣的,心道老太太还是很在意这个孙女婿的。
婉君笑着在老太太身前儿铺了软垫的脚塌上坐了,伸手给老太太捏腿,嘴里不闲地道:“祖母第一次要见孙女婿,穿的这样隆重,倒显得孙女儿穿的不够喜庆了。”
老太太闻言看了看她身上的春装,也是新做的,浅粉色的夹袄,配了水红的褶裙,既不打眼也不会显得太过素净,笑道:“我看你是个极会穿的,知道今儿你大姐才是正角,穿了这样清新的颜色。”
婉君听老太太夸她,便红着脸谢了,老太太又道:“你大姐长得不如你们几个姐妹出众,顶多算得上清丽,单独看着还可以,但若与你们姐妹搁在一块儿就不那么起眼了。今日是你大姐带着夫婿头一次回门,怎么说也是你大姐的一件大事!若是你们不知道收敛,抢了你大姐的风头就不好了。”说到了陈家姐妹的长相,话里带了一丝语重心长。
“多谢祖母教诲,孙女儿谨记在心。”婉君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她们姐妹十个,除了三个还没长开的,皆容貌不俗,唯独大姐长得与沈姨娘像了个八成,只能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沈姨娘是父亲还未成亲前,老太太亲自挑了给父亲做通房的,老太太如此老练,自然不会选那些长得娇艳动人的,以防止日后恃宠而骄越过了当家主母,所以挑了只是清秀端正的沈姨娘。
如今反倒担心起大姐容貌不够出众,会不会相比之下失了颜色,让那张育心中后悔,老太太当年哪里能想的这么长远?人是她挑的,事是她做的,如今也只能期盼着其他几个孙女儿能稳当些,不要抢了大丫头的风采。
说话间,婉如来给老太太请安了,一踏进内室,就被老太太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尚未开口怎地就惹了老太太不高兴?
婉君看着她一身桃红春装,心道还以为她有多精明,也不过如此。婉如一心只在如何对付大太太和婉君身上,自然对其他的事就有些力不从心,她穿成这样也不过是想着大姐喜事,自己不能穿的太素净了,所以才选了件看着喜庆的,却不想刚好碰上老太太心底的刺。
“你穿的这样花枝招展的,画着那么厚的妆,是准备要给谁看?今儿个是你大姐的喜事,等什么时候轮到你回门了,你再这般隆重不迟!”老太太拉了脸,刚还担心大丫头被比下去,她就穿的这么鲜艳出来现眼,老太太心中恼恨,“白氏呢?就没教教你怎么穿戴打扮?!”
婉如被老太太责骂,当时就委屈的落了泪,又见老太太问话,抽噎着道:“姨娘、姨娘忙着伺候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