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渡山没少因为这个在背后挨骂,只不过骂归骂,却没几个人敢摆到明面上说他的不是。
北疆人也不是傻子,旧唐还没覆灭那会儿北疆有多少骑卒是折在了西河,折在了安渡山跟他手下的一干猛将手里。
挨了打自然是会长记性的。
甚至可以说,北疆人心里比中原那些骂安渡山是两姓奴的人更清楚他的手段跟可怕。
“义父这可是第一次来北疆王庭。”
两骑快马进了王庭,年长者须发皆白略显佝偻,不过精气神还在,正是一个天下却让南北两边都骂的安渡山。陪着安渡山来王庭的,是他的义子安春秋。
两人便装进了城里没有直奔王帐,而是先找了间茶楼休息。
“霍思远知道义父要来王庭没有让他陪同,心里不高兴不敢跟义父发火,却跑到我府上气的跳脚,连上好的梨木椅子都给他摔烂了三把,如果不是知道他就这脾气,我指定一刀砍了他。”
店伙计给泡上了茶,虽然是在王庭里,可茶馆里的茶还不如将军府上给下人喝的。启元有意封锁商道,货物运送便更加艰难,特别是茶叶布匹,在北疆简直贵的吓人。
安渡山听安春秋说完呵呵一笑,吹开了茶盏上漂浮的水沫。
“思远就是个急躁性子,带兵打仗可以而且勇武过人,就是容易着急上火没有耐心,你呢正好跟他互补,不管什么事都能从大局出发,以后要多提醒他。”
“那是自然。”
安春秋点点头。
隔栏之外便是北疆权柄最集中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当年义父下定决心投降北疆,未尝没有借北疆之力复旧唐的想法,只不过启元顺天运势大,以西河一州之力实在难于启元抗衡,而投降北疆更无异于与虎谋皮,若不是义父铁骑声威不减,到了嘴边的一块肥肉谁会犹豫?
降于北疆三十年,早就物是人非。只不过一直都没来过王庭的南院大王,终究还是踏入了王庭。安春秋知道这一趟回来义父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在想究竟值不值得如此,但他跟霍思远有一点都一样,就是重来不会反对义父的决定。
起码在义父活着的时候不会。
茶楼外忽然一阵嘈杂,两人转头却见街对面的墙角里有个穿着破烂僧衣的老和尚,盘腿抬手合十稳坐地上一动不动,周围不知哪儿来的一群调皮孩童,看见一个光头坐在地上跟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就嘻嘻哈哈的围过去捡起地上的土块朝老和尚身上丢。
老和尚仍然一动不动,结果有土块砸到了头上,当即就有鲜血流了下来。
那群惹出祸事的孩童看见给人打出了血当即一哄而散。
“熊孩子。要是以后我儿子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安春秋哼了一声。
“别说孩子,你倒是先给我找个儿媳妇啊。”
安渡山哈哈一笑。
“春秋你去把那个僧人请上来。”
“是,义父。”
安渡山还未到弱冠之年便开始执刀杀人,至今死在他手上或因他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善良人。但帝沙国灭之后安渡山这个不信佛道的人却变得礼僧礼佛,许是作为岳丈作为外公觉得愧疚。
“北疆人向来笃信萨满,佛法之言对他们游牧民族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大师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来这凶险之地?”
将老僧请上来之后安渡山亲手给他倒满了一杯茶。
老僧形容枯槁嘴唇干裂,不知在外受了多少辛苦。
他谢过安渡山之后端起茶杯,却不牛饮,只是小抿一口沾湿了嘴唇。
“萨满也好,其他也好,我佛都是教导人心向善,北疆杀伐之气太重,老和尚不自量力,却还想试试能不能化解一二。”
“只要人还是人,就会在野心的驱使下战乱不断,帝沙有佛国美誉,不也没逃得了灭国。大师身为佛门中人,不知道渡人先渡已的道理?”
“施主也懂佛法?”
老僧忽然张大了眼睛,眼底光芒毕现。
“看过几本经书,说不上懂。”
安渡山呵呵一笑。
“施主须知,渡人也是渡己。帝沙众僧受困于一城一池之内,而老僧想的,是让佛的种子传遍天下。”
“凭你一个人?”
安渡山有些觉得这老僧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自然不是,连儒家都有言,人之初性本善,我教化一个人,他再去感化更多人,如此早晚会天下人皆向善。”
“大师倒是自信的很。”
这下连安春秋都觉得老和尚是在胡言妄语。
“那老夫期待大师能早日度化众生。”
坐在茶楼休息够了,跟老和尚驴唇不对马嘴的也说了半天,两人便要起身离开去宫城里面圣。
“施主且留步。”
老僧却又叫住了两人。
“有些话老僧思量半天,本不应泄露天机,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