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石子,向安泰楼墙角掷去,咕咚一声响,却不见有人出来,周遭依旧夜色沉沉,虫唱鸟啼。
莫非李广大打盹了?没听到石子的声响?
不会吧,李广大是老江湖,多半知道那是一枚探路石,他沉住气,假装没听到,要看看投掷石子的人在哪儿呢。
柳三哥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尤其是今夜,龙长江身边好手云集,自己的功夫已大打折扣,稍一不慎,便会直着进去,横着出来,三哥贴在树上,纹丝儿不动。
李广大也没动,谁也没发现谁,过了一会儿,四周依旧夜色深沉,悄无动静。
你耗得起,哥可耗不起,再耗下去,天若放亮,哥就更没戏。
三哥正想掠到楼后,另辟蹊径,忽听得“咿呀”一声响,安泰楼的门打开,楼内走出一条大汉来,三十来岁,虎背熊腰,面如锅底,满脸赤须,低声呼道:“李爷,你在哪?”
那人也是龙长江的保镖,江湖人称龙卷风王天威,一柄单刀使得泼风也似,十分了得。
“咋的?”香樟树旁竹丛里,传出李广大的声音。
好险,幸亏没动,若动一动,要炸锅。
王天威道:“外面露重,在下年轻,跟爷换一下。”
李广大提着鱼叉,从竹林里出来,走到王天威跟前耳语几句,王天威频频点头,李广大进屋。
王天威手按单刀,站在楼门口,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像一般。
看来,要想人不知,鬼不觉从楼门口进去,是不可能了。三哥脚下一点,身如轻风,在树梢竹林间穿行,飞掠到楼后,想必楼后也有保镖,三哥在竹丛树篱间寻找,果然,有一保镖,坐在树下打盹呢,柳三哥上前,索性点翻了他,扒下保镖衣帽,扎一个包,系在背上。
一般来说,二楼安全些,龙长江应该住在二楼,二楼朝北有两个窗口。
三哥掠上二楼一个窗口,用蜥蜴贴壁轻功,粘在墙上,耳贴窗缝,聆听屋内声响,屋内传出轻微呼噜声;不对,龙长江熟睡时,呼噜声如拉风箱一般,显见得这屋,住的不是龙长江,也许是武当门徒玄武、雪豹之类。
悄无声息,三哥掠到另一个窗口,如法炮制,耳贴窗缝,这时,听到了龙长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风箱拉得十分起劲,柳三哥用匕首,轻轻别开窗户,人如游鱼一般,滑进窗内,转身将窗户悄悄合上。
房间宽畅,陈设颇为讲究,雕花大床上,白色纱帐内,龙长江拥被而卧,睡得正香,床头挂着一把佩剑,床前烛台上点着盏夜灯,红色灯罩,将灯光晕成一片柔和的淡红色,弥散在房内,床尾椅子上放着他的衣裤。
柳三哥是从北窗进入的,房间东面还有一扇窗户,半开半掩,用来接纳新鲜空气,三哥过去,将窗户关上,插上窗销,又蹑到房门前,将门栓上。
这才来到床前,撩开纱帐,出指点了龙长江哑穴,不料龙长江反应灵敏,霍地,翻身坐起,虽不能呼喊,呼,一掌拍向三哥面门,三哥头一晃,避过来掌,在他腋下又点了一指,龙长江仰面倒下,三哥伸手在他背上托了一把,将龙长江无声无息放倒床上,尽管如此,龙长江身高体重,坐起时,咯咯吱吱,床上响动声颇大,门口保镖浪里鲨李广大听见,发觉不太对头,问:“怎么啦?老大。”
柳三哥学着龙长江说话腔调,打个呵欠,道:“广大,没事,做了个梦,正跟柳三哥交手呢。”
李广大道:“哎,老大,别想得太多,保重身体要紧,若有事,吱个声,门口有广大在,大可高枕无忧。”
三哥道:“哎,有你在,本舵主就放心啦,只要楼外没事,楼内就不会有事,凡事你要盯紧点,新保镖嫩着呢,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李广大道:“是,老大。”
柳三哥学人说话已到炉火纯青的程度,那腔调语气,跟龙长江说话一模一样,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真伪。
也许,世上只有一人能辨认出是谁在说话,那就是京城捕快,大名鼎鼎的瘦猴侯小朋。
李广大不是瘦猴,当然以为,是龙老大在说话呢,打死他也不信,跟他隔门交谈者会是柳三哥。
世上学人说话,学得像模像样的还真有,能学得更柳三哥那样一般无二,足可乱真的人,真没有。
李广大想起,刚才在户外似乎听到有异响,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放心不下,便离开房门,下楼去了。
柳三哥坐在床边,透过红色灯光,盯着龙长江,只见龙长江脸胀得发紫,须发戟张,怒目而视,嘴唇歙动,想说话,又说不出。
柳三哥道:“龙长江,是龙就给哥盘着,是虎就给哥卧着,哥有事要问,如果,你同意轻声说话,不喊叫,哥就拍开你哑穴,如答应,眨一下眼睛,如不答应,眨两下眼睛,免得吃眼前亏。”
此时,柳三哥对龙长江的称谓变了,老龙头没死前,三哥在人前,按水道规矩,称他为“总舵主”,从不敢以“你”相称,自称则为“在下”。
如今,情势陡变,故称谓自然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