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风海渐渐消失的身影,侧目是漆黑的崖壁,向前是无尽的虚无。阿菜彻底迷失了。
受阿菜影响最大的人是早春,阿菜看过的书,早春一本不拉的全读过。
“这些书是镜子,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早春说。
她们常常坐在一起讨论某一本书,从哲学到文学,从艺术到心理学,从古籍到现代,凡事她们读过的,接触过的都要讨论上一番。这些讨论往往没有任何结果,最终的结果是阿菜陷入忧思,早春则更甚。
即便如此也有没让她们更加亲近,反而渐行渐远,走上了两条孤独的道路。阿菜似乎早已窥探到早春的内心,除此之外,早春对风海的爱也更加强烈,在那种精神没有归宿的状态里,早春把一些寄托放到了风海身上,阿菜告诉她把精神寄托给一个人只能变成虚妄,当你得到他,就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这是她的亲身经历。但是对青春中早春来说这样的劝告只能适得其反。她很早就警告风海,要和早春保持距离,不要跨越父女关系,即便年龄相差十岁,风海的关爱会让早春逾越正常的关系。
“这样你会害了她,她分不清什么是关爱,什么是爱情。”阿菜严肃地说。
“可我是她父亲啊。”风海说。
“我们之间没有伦理的约束,她会恣意妄为。”
“至少还有道德嘛。”风海把道德视为最后一道屏障。
“希望如此吧。”阿菜近乎绝望。
风海所设想的道德的屏障在早春那里早已被欲望淹没了,根本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当早春清除了伦理这一道防线,她内心就只剩下占有的欲望,就连道德也被淹没了。
早春满脑子里都是风海,她把自己想象成阿菜,把阿菜想象成自己。想象为风海准备饭菜的是自己,陪他在小路上散步的是自己,深夜和他坐在寒冷空气中的是自己,两目相对默默无言的是自己,能让他心中牵挂的也是自己。她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是为风海而行。久而久之她觉得自己变成了阿菜的影子,在阿菜能够看到风海的时候,自己也能见到他,这样想最初还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做别人的影子终究是痛苦的。她一遍遍追问为什么不能得到风海的爱,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膨胀,以至于让她整夜整夜头痛欲裂。上高中在学校寄宿之后,思念变成煎熬,为了缓解心中的痛苦,她用针刺自己的胳膊,冬夜在零下三十度的水房里把自己泡在冷水中。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对风海的思念,当她逾越了伦理与道德的障碍之后,横在他们之间的就只剩下阿菜。她最初幻想阿菜有一天会不辞而别,静悄悄又孤独的永远离开风海,她甚至想象阿菜会去什么地方。一个没有人的安静的岛屿,一个无人到达的荒原,一座无人知晓的空山。那里是阿菜真正的归宿,她殊不知她所幻想的地方也正是她自己的归宿。但是,这样的幻想显然不现实,阿菜从来没有离开的迹象,早春耐心的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长大,阿菜仍在风海的身边。她开始希望阿菜会死去,当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她感到恐惧与自责,以至于很长时间不敢再有这样的想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想法再次从她脑子里冒出来,一次又一次,她根本无法控制。早春意识到欲望正在慢慢吞噬自己,但是她控制不住。对她来说风海的爱比她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如果失去风海的爱她就会回到阴暗的过去,一想到失去风海的爱,她就会全身颤栗,恐惧地缩成一团。她渴望风海的爱犹如渴望生命,她深知,如果失去风海自己也就没有了活着的价值。更准确的说,吞噬她的不是内心的欲望,而是对阴暗的恐惧和生存的渴望。我可以战胜心中的恐惧,却永远战胜不了对生存的渴望。早春这样形容自己。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结果早已注定,我要做的就是促使这一必然的结果在应该发生的时刻发生。当阿菜不会自己消失或者死去,早春没有退缩,她想到的是帮助阿菜离开。在考虑很长时间后,她决定和阿菜摊牌。
五月的一天下午,早春逃学回到家中,阿菜正坐在院子里编草垫子,早春走到阿菜面前,看到阿菜的眼睛,她感到胆怯。
“坐吧。”阿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阿菜的从容让早春觉得无懈可击,她想退缩了。
早春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再一次想到了风海,想到了自己受尽的折磨,想到不希望再这样生活下去,早春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告诉你,我爱上风海了。”
阿菜点点头,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村子的小卖店门口,那时候他无处可去,我无家可归,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看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后来我们一路流浪,直到遇见你,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们也许会继续流浪下去。我们在这里盖起房子,把这里称作家,可是我们慢慢发现再好的房子,再大的院子也只是房子而已,真正的家在我们的心里,心里没有家,再好的房子也没有什么用。”
“对,我现在心里就没有家,也没有爱,所以我需要爱,我需要风海。”早春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