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了话,瞪着独眼,看着面前这张脸。
淡蓝色的面孔,粹红的眼珠,再配上他得意洋洋的神情,魇君这张极美的脸有一种极致诱惑的悍然之气,让人为之神迷,恍惚间只觉动弹不得,根本意识不到危险的触角已经蔓延过来。
我几乎忘记了刚才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脚下荡荡,我仿佛站在水面,又仿佛置身于中央。
额头突然一阵炙痛,像是被一束火苗燎了。
是灵翅的位置。
我一下子就疼清醒了。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若干年前哥哥在我床边念过的一句话:毒花最美,毒酒最香。
我还记得当时哥哥摇了摇头,自语道:“最诱惑人心处到了却最是凄凉!”
当时根本不知道哥哥在说些什么,但不知怎的,魇君的脸近在眼前,我的心思起伏跌宕,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毒花再美,也改变不了它“毒”的本质。
魇君纵然长了一张倾城的人脸,但,在那人脸之后,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藏了一头气喘咻咻的动物,准备随时发难。
他是一只动物。而且是一只凶残的动物。我要记住这一点。
我的心思沉静下来:我是被一个长了四条胳膊的晶亮球体给攫住,然后“顺”进了这雪魇宫中。而魇君,看样子就是雪魇宫的主人。他在这最阴暗最沉滞的水底,竟然生生造出来一座雪一样的宫殿,派出他的小厮,抢攫少年,比如我,带到这雪魇宫中,有所用途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幸亏魇君并未看出红色小鸟的真身,若他知道这小鸟是一颗救命延生的丹丸,他一定不会放手。
小鸟现在扔拴在那个少年丝儿的手腕链子上,站在丝儿的手掌中。魇君的手正抚在小鸟的翅膀上。
我竖耳听了一下动静,寄城和哥哥他们仍未赶来,我得靠自己了。
带着红色小鸟离开这里。
即刻!
因为我清晰地记起了魇君刚才说的那句话:“带着你的小鸟,去我的雪魇湖底沤肥吧。”
可是,门在哪儿?
我是被“顺”进来的,我没法自己把自己“顺”出去。
那我怎么离开这里?
偌大一个雪厅,无门无窗,只有站在我面前的两人、魇君和丝儿,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巨大的雪廊。
还有,魇君口口声声提到的“雪魇湖”又在哪里?
若能遁入湖中,凭我现在对水的熟悉,逃脱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水道相通,我一定能想办法寻到哥哥他们。
还有忘言,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丹丸,他到底能支撑多久?
我要拿到丹丸!我要回去!忘言,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心如滚水,但并没有挣扎。我甚至没有把眼光专注放在红色小鸟的身上魇君这人阴毒,若让他看出我特别紧张红色小鸟,那就大大不妙。
魇君手掌中生出的丝丝蔓蔓在渐渐脱离我的嘴巴。他的手指仍然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而我的脸是滚烫的。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游戏吗?”魇君开口,问向丝儿,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旷野中的两盏鬼灯。
“囚禁。”丝儿抬起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魇君,语气柔顺又天真。
说完,又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沉。
“倒是不笨!”魇君低声啐道:“那你可知道在这囚禁的游戏中,最有意思的是哪一个环节?”
“丝儿一向只管协助魇君将人牵引至雪魇宫,并未同魇君一道玩过游戏,所以回答不出魇君提的这个问题。”丝儿回答,柔顺、坦诚。
“你当然不知,我也不过是自问自答罢了!”魇君眼中红光闪闪,甚是自负。
“想来魇君是想说给这个人类少女听的,魇君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不必来来回回搭台阶,魇君不累吗?丝儿答不上来,倒有些胆战心惊。”丝儿说,语气愈发的柔顺、坦诚。
我没忍住,笑了。魇君的手指从我嘴边滑了下去。
这种时候我竟然笑了。
“废话连篇!又一段时间没收拾你了!”魇君怒道,只是声音仍然压得较低。这一点值得注意,这是他的地盘,可他为什么总是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仿佛怕声音太大被谁听到,或者,怕吵闹了某人。
丝儿那淡蓝色的脸白了一下,我瞅了一眼,倒是别致,像是蓝色晴空浮起两簇白云白长了这样一张晴朗的脸,竟是个拐带人口的帮凶!
魇君的手已经离开我的脸。我瞪着他,没说话。
他俩人亦没说话。
雪屋中突然安静下来。
“你的嘴已经解封了,怎么不说话!”魇君突然迁怒于我。
“因为刚才对丝儿你还有一句话没说完,我在等着呢。”我看着他,不易察觉地朝丝儿的方向挪了挪。
“哪句话?”魇君恶狠狠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