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愣愣看着镜面上倒映出来的两个人。
他们慢慢走近,然后停下了脚步,从晃动的镜面里看过去,像两株荡漾的浅色水草。
我那黯淡的独眼视线里突然有一抹亮色在跳跃
镜面里映照出一小簇醒目的暗红色!
我心中一跳,正要抬头,突然背上一紧,仿佛一根绳索拴在身上,将我的身子凌空带起,“嗖”的一声划过半空,然后“咚”的一下坠在地上。
我趴在地上喘着气,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又是疲累又是恐慌,再来这么一下子,真是活不成了。
“这是个什么鬼!”一个又阴冷又嫌恶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魇君,方才朱儿在地道中发现了数人踪迹,一路追踪,并且给他们布下了魇丝,然后夺了他们甚为看重的这只红色小鸟,将他们悉数牵引过来,这个这个姐姐是朱儿顺进来的第一个人,朱儿觉得原本是不错的,只是”
我没有抬头,但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正在说话的就是刚才那个轻柔的、孩子气的“第二个声音”。
“姐姐?姐姐?!哈!”被称作“魇君”的那个人低声怪叫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可笑的事情,叫声猛的一停,声音转成了森森的恨意:“人类、血族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我提醒多少次你们才会记得!还姐姐、姐姐地乱叫,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了!!”
“魇君息怒,魇君恕罪,是丝儿一时忘了形,看到这个人类少女之后,脱口而出了,下次再不敢了”这个叫“丝儿”的人柔声赔罪,甚是谦恭顺服。
“嗤!看见一个人类少女,你就忘了形!若是朱儿一会儿将那数人都牵引过来,你岂不是要现出原形了!真是眼浅!”魇君不肯罢休,犹自恨恨道。
“可是可是丝儿确实太久没有见过人类少女了啊”丝儿轻柔地为自己辩解道。
“住嘴!”魇君怒声低喝,继而又阴声阴气道:“再说就剁了你扔到湖底去沤肥!”
“我不说了。”丝儿柔顺道。
我屏息垂头,听着这二人的对话,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一个暴怒狠毒,一个逆来顺受。魇君说,人类与血族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他肯定既不是人类,亦不是血族,那他是什么呢?他们怎么会待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而我们一行人中正好尽是人类和血族,他们以红色小鸟为诱饵,将我们引诱过来,意欲何为
绝对不可能是好事!
只听魇君阴冷的声音道:“地上那人,抬起头来。”
我在地上趴了良久,已缓过劲来,正深吸一口气,准备抬头,听他如此说,索性一咬牙,站了起来。
眼前骤然一片明亮,刺得我那只剩下的独眼几乎也睁不开了。
我奋力睁着右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巨大的雪屋里。
是的,这是一间又广又深的大屋子,仿佛完全由雪砌成,寒气袭人。
我没见过真正的雪,但在那漫长的酣睡岁月,哥哥告诉我雪是什么、雪是什么样子,他也无数次将雪的图片展在我的面前,告诉我雪花、雪球、用雪砌成的房子,是什么样子。想来当初哥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以为是对着一个睡娃娃在自说自话,殊不知,我是真的听到了、看到了,也记住了。原来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给的。我虽然酣睡不醒,但哥哥一直在为我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哥哥
屋子空荡荡的,看上去是一个前厅,墙壁和屋顶都是一片雪色,泛着淡蓝莹光的白亮,整个屋子一片明晃晃。屋顶和屋角有垂下来的雪丝样的东西,一缕一缕,交错繁复,亦闪着隐隐的淡蓝色的光芒。
脚下流动的镜面,如同缓缓流沙,在我的脚掌处起伏。
我尽量平衡身体,让自己站稳。
乱糟糟的头发遮在脸前,我的独眼终于适应了这明亮的光线。
我调回了目光。
两个少年站在我的面前。
一个看上去尚且年幼,穿着淡蓝色的衣衫,身材娇神情乖巧,淡蓝色的皮肤,面颊隐隐有光华,瞪着一双圆溜溜、红闪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他托着左手,手掌中间立着一只暗红色的小鸟,小鸟的脚踝上拴了一根细链,同他手腕上的一条链子连在一起。
忘言的丹丸幻化成的小鸟!
在他的手里!
在我的眼前,触手可及!
心神一阵激荡,脚下踉跄,我赶紧稳住了自己。
美意,要沉住气。
我望向另外一个少年,他比第一个少年年龄稍长,身材甚是高大纤细,穿着一件像是雪片编织成的袍子,双目通红,怒气冲冲。英俊,却又充满了恨意。
此刻的他,瞪着我,又是诧异又是嫌弃,耳廓上一圈粉白的绒毛立起来,仿佛又恨又厌,想要逃离。
他们他们看上去跟人类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确实不是人类,他们的皮肤是淡蓝色的,眼睛是红色的,而且他们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