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更浓些,“其实我的福气也不算得差,二郎待我极好,至少,这么多年,他还没有纳过妾。”
我真是惊愕,杨广没有妾?怎么可能呢?
“但我见到你,知道我比不得你……老人家们说得对,人和人真的不能够比。我也不想比,只希望大家都过得顺心些。”她十分诚恳,这是她的真心话。
而后她恢复她的身份,仪态端庄地走出去,每个侍女都在她面前躬身,因此她看起来十分突出,也显得寂寞。
我心里很乱,耳边总响着萧王妃的话。我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了,但没有用。不单是她,还有杨广的身影。
在我昏迷前的那个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像发狂的困兽,满满的血丝,绝望地盯着我。他的双唇翕合,叫着我的名字,但那声音却已扭曲得可笑……
那场景不断地纠缠我的记忆,抹也抹不开。
就这样过了几天,每次我睡着,做梦也依旧是那张脸。
我一惊,醒过来,那张脸尤在眼前,死死地盯牢我。
下一个瞬间我才能确定,那并非幻觉。
我张了张嘴,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就算我能大喊大叫又怎么样?我累了,也认命了,就这样吧,如果他想要,那就给他,然后等他厌烦了,再还我自由,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我听天由命地躺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依然仪容整齐,但明显地消瘦。他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叹口气,“你想让我说什么?你不妨先告诉我,我一定会重复给你听,什么话都可以。”是的,我放弃了,缴械了。
他眼里的光泽黯淡下来,看上去像两个空洞,连同整个人的神采都褪色了,从前他是那样年轻飞扬的一个人。
我无力地看着他,再也没有以往的气势。
他苦笑,“我将你逼得索性连话也不要讲了,是不是?”他用吴语说,听起来格外绵软。
我说:“不正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他喃喃地自语,他的视线须臾也不曾离开过我,只是虚空得可怕。
然后他又挺直了脊背,眼睛里重新恢复他原有的光芒。
“你走吧。”他说。
我怔住,忍不住看他,“你说什么?”
“你走吧。”他重复了一遍,而后抿紧嘴唇,傲然地转身离去。
就这样,我又一次离开江都。
结果,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他放手让我走。他安排了人送我去晋阳,十分周全,我们也没有再见面。
但是我全然没有逃脱的兴奋,一点点也没有,只有深深的疲倦。我一上船就睡着了,连梦也不得一个。
不知为什么,我有种被挖空了一块的感觉。真奇怪,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失去,可我就是有那种感觉。空了一块的感觉真难受,因为我无法确知究竟空在哪里,更不得其法要怎样才能填补。
我想,我需要时间去适应。
就像忽然少了一颗牙齿,原本日日都在那里的,也许会疼,但毕竟真实地存在着,某天消失不见了,说话会漏风,吃东西会莫名其妙地掉进去,当然很不习惯。久了就会好的。
我这样努力地安慰自己,让自己微笑起来,但是有时候,眼泪也会同时涌出来,很不争气的,一点不肯听话,就淌了满脸。
现在,我正在前往晋阳的路上,去与我的情郎相聚,正如我所愿。我一直都是这么对杨广说的。
杨广。
思绪只要一粘上他,哪怕只是一丁点,也会很久才能摆脱开。
他的身影总是在我的眼前,洛阳城外,他驾着牛车,阳光在他眼里,如波潋般闪闪烁烁,那样夺目。我们手牵着手,自然而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一般……这些事我都想起来。还有在江都,我们去看雪,我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节奏渐渐地合而为一,心那么静,仿佛时间在周而复始,可以一直地走下去、走下去……这些我也都想起来。
反反复复地想,每一遍都很清晰,如同再度发生。
我不再恐惧,但有另外一种感觉,绵软的,心酸的,如同面对那些已经失去的最珍惜的东西。
也许我真的已经爱上他,是确定的现在时。
那我应该更加庆幸,我可以早日逃脱。
我想起他不容人争辩、不容人置疑的目光,心里便是一阵抽痛。我告诉自己,别妄想能改变那样一个杨广,他注定变成隋炀帝,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女子,连张丽华也不如,她好歹做成了一个妖女,而我,连妖女的功力也没有。我只是历史的一颗尘埃,一旦沉沦,便无葬身之地。
到达晋阳时,春天已经结束了。
我印象中的西北总是带着几分大漠的苍茫和荒凉,到了晋阳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原来在那个时代,那是个十分繁华的城池,甚至不亚于江都。虽然没有江都的温香软玉,但有着丰富的物产,来自西北各郡,以及突厥、吐谷浑等西域各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