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叶原本是想去找邢风,她就快要离开此地,想到这个,莫叶就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邢风说。
然而当她快走到邢风家门口时,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那扇几年以来一直都是那般泛着朽旧的灰色的木门上挂着的一把锁。从她家到邢风家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她出门的初衷却在还没有迈完这两三百步时就改变了。
“这个时候找到他,好像也没什么话能说的。”转身走开的莫叶在心里暗道了一句。
现在她没有闲聊的心情,但要她把她此刻心里的烦扰在邢风面前说出来,那些事似乎又是一条也不能漏出嘴外的。顾忌到这些的莫叶反倒因为邢风家门上的那把锁而舒了口气。
邢风家没有像她家那样几乎从不上锁的门,也没有像她家那样将屋宅紧紧环绕的院墙,两家屋宅布局上的这点不同在莫叶认识了邢风后引起了她的注意。但从前她也只是注意到表象,认为那只是各家各户不同的居住习惯,而随着这些年莫叶逐渐了解到一些与自己身世有关的信息后,她的这一认知便开始发生着改变。
莫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邢风的不同,这种不同跟等级尊卑无关,是暗示着她和他命运前行路上必然有的一个分叉口。
而在今天,听了林杉一席话的莫叶顿时感觉到心里的那一股意识感有了实质,她不禁因此心生一种伤感,一丝茫然以及一份期待。
只是这种伤感的尽头是无奈,期待的前面是忐忑,而这一切矛盾心绪汇集成的,就是那份茫然。
人心里的想法有时候就是变得那么快,莫叶想起师父好像在不久前才对她说过这句话,她不由得自顾自的笑了笑。
总之已经是走出了家门,莫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再说她出门除了有找邢风说一点临别闲话的目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套几乎纯数字的口诀背得她是觉得头昏胸闷,必须找个空旷地透透气。
未来会发生什么,真的很难预料。走到邢家村小水库,站在高高的堤岸上,对着面前的那一片无风却轻起澜的水面才长出了一口气,莫叶忽然看见对面不远处的浅水滩上,一身简朴短装,将小臂露在外面,赤着双足骑在马背上的邢风——奇怪的是今天邢风是在水中骑马,并且只服他骑的那匹野马这会儿并没有上鞍。
特意的去找他不得,心中才放下这念头,却又无意中在这荒野不期而遇,或许这就是缘。然而此时的这种缘无故的让莫叶有些心烦,同时也让她在心头冒出一股怯见之意。意识到邢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莫叶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水滩那边忽然传来哗拉一声巨大的水响。莫叶刚刚转过去的脸在闻声后又转了回来,然后她就见那片水域没有了邢风的身影,只有那匹野马躺倒在水中,空留四踢在水里扑腾,搅出一片黄泥浆。
莫叶微怔了一下,然后她拔腿就朝堤下奔去,不是折身回家,而是冲向了那片水滩。
莫叶刚刚跑到水边就看见了突然从水里站起身来的邢风。此时的邢风样子狼狈至极,浑身湿透,头发批散,并且头发和衣服上都是泥浆。估计是在被那匹野马甩到水里时有些措手不及的呛了几口水,刚从水下钻出头来的刑风正大声咳嗽着。
然而,莫叶看到了这么狼狈的邢风后却是笑了。这种笑是全然没有带着别样眼色的,只是因为莫叶从邢风的狼狈里找到了往日里的一些随意,以及看到邢风安然无事,她从心里也觉得轻松起来。
这下,邢风倒也能发现了她。
突然在这里碰到莫叶,邢风也觉得有些意外,就见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子水,怔然说道:“莫叶,你怎么也在这儿?”
莫叶不答,只是笑着说道:“我还想问你,好好的马不在路上骑练,跑水里来折腾个什么劲儿?”
邢风掬了捧水简单的洗了把脸。系发的布带已经找不着了,好在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就这么用水将乱头发掀到脑后,然后慢慢从水里走上岸来。打湿的衣服贴着他的身躯,让他因为常年多食肉且多练武而铸成的健硕体型完美的表露出来,又不似没穿衣服那样让人无法直视。
他这幅模样却是看得莫叶心有所感。
邢风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神情有些木讷的大男孩了,意识到这一点的莫叶同时也想到了自己也要面临成长,继而要面临一些成长中必须经历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的莫叶心绪变得坦然了些,不过她的情绪也因为心态上的这份冷静而又变得沉郁起来。
伴随成长的是烦恼,促成成熟的是挫折。
在略聊了几句,知道了邢风把马骑到水里的原因后,两人之间的闲话聊尽,相对就沉默起来。
只是莫叶并不知道,邢风的这种沉默是因为他从林杉那里知道了莫叶将要离开这里的事,她还以为邢风只是像从前那样习惯性的陪她呆坐。邢风也不知道她今天的沉郁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将要离开的事,还以为她像往常那样在为什么事而不开心。两人其实是在为一件事而沉默寡言,但又似乎总被什么所隔,无法相互通透这一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