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旃氏动作太突然扯到了伤口,不禁痛呼了一声,又引得月望疼惜得上前,她却拒绝月望的碰触,说道,“汪妈妈她们算得了什么?自古以来,继母和继子有龃龉的不少,她们为着姐姐、为着华哥儿多谨慎些也在情理之中,我只盼着时日长了她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可如今老爷您竟然也信了那些话,我岂能不伤心?这几日您独自一个歇在书房里,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我都装作不知道,有谁知我这心里伤成什么样子了?纵然如此,还得料理家事,替姐姐张罗法事……”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每天辛苦料理家事,就是怕这些闲言闲语。”月望柔声说道,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怜惜。
月旃氏却捂着脸说道:“若是老爷不曾疑过我,我又如何会觉得苦?今天便是死在……”
“胡说什么呢!”月望连忙握了她的嘴,说道,“有我在,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这几日我总想着华哥儿的身体,觉得对不住苡萱,心里难受罢了,怕在屋里让你也不高兴,这才歇在了书房,没想到会引起那些流言,是我不对!不过,身为下人竟然敢非议主子,那起子人也实在该管管了。”
月旃氏却心生绝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悠悠众口,怎么堵得住?老爷您还是给我一张休书罢了,也免得我里外都不是人。”
“胡说,你也不想想耀儿他们!”月望被月旃氏哭得心烦意乱,她又没有要停的样子,不由得站了起来,恨恨地说道:“都是汪妈妈那起子下人,成天疑神疑鬼,倒弄得整个月家都不安宁!”
“老爷也不用扯上他人,你只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疑过我便是了。”月旃氏不依不饶地说道。
月望心里纵然有过些什么,现在也变得丝毫不剩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自然没有!”
“真的?”月旃氏抬起一双泪盈于睫的大眼睛,半信半疑地说道,“那您为何带了太医回府?”
“我原先以为那李大夫是中原人,后来略一盘问才知道他是色目人,学的是前朝女真人的医术,跟汉人的医术虽然差别不大,但他不知道咱们汉人的风俗习惯,有些医药避忌他不懂得。而且,其他的不说,医术这方面还是咱们汉人几千年的流下来的更为正统。”被她的哭声扰得心烦意乱的月望一时没注意到昏迷到不久前才醒过来的月旃氏如何知道太医了来了,只顾着解释道,“马太医虽然也是色目人,医术却是学得汉家正统,能在宫里有一席之地也说明确实是有本事的,所以,我便请了他来为华哥儿看看。”但是,宫里的太医多半都是只给宫中贵人以及皇亲国戚看病的,月望能请到马太医也费了不少功夫。
月旃氏方才信了,半忧半喜地嗔道:“老爷事前也该与妾身说说,突然把人这般带回来,妾身也没个准备,该备多少赏银谢礼这些妾身也不知道。”
月望笑了笑,说道:“是,下次我会先跟你说说。”
“我也不是汉人,老爷可会嫌我?”月旃氏忽然绞着帕子,怯生生地说道。她虽是夏人出身,但当初月望做州丞的时候,她的父亲还只是州衙的里的一名小吏,两人偶然间遇上,月望喜欢她清纯活泼的模样,而她倾慕月望谦谦君子的气度,很快地走到了一起。可后来,老太太为月望聘了月华的生母为妻,月旃氏不忍与月望分开,这才做了他的妾室。没几年,月华的生母因病去逝,而月旃氏的父亲在月望的引荐下结识了万户侯,做了麾下的将领,身份与月望相当,是以,月旃氏扶正也算名正言顺。
“都娶你为妻了就是嫌也来不及了!”月望弹了弹月旃氏的鼻子,又怅然地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这世道,便是嫌,也该是你嫌我是汉人出身罢了。”
月旃氏破涕为笑地偎了过去,说道,“我才不在乎什么汉人、夏人的,我只要跟老爷在一块就行!”
月望更是温柔地搂住了她。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周妈妈在帘外轻咳了一声,说道:“老爷,马太医已经看过大少爷了,在花厅等着回话。”
“给马太医备茶,我立时就来。”月望立即起身,又吩咐周妈妈准备给马太医的谢礼,然后匆匆地走到了花厅。
马太医坐花厅里喝茶,见月望来便站了起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夏人的礼。
月望以汉人之礼还之,说道:“太医不必客气,小儿的病情究竟如何?”
“伤寒急症已经缓和了不少,至于体虚气弱之症也还可治,不是什么大病。”马太医略有些不悦地说道,“只是之前的方子颇有几分女真医术的模样,方法既偏而险,是以,老夫换了一副温、稳的方子,连续用上半年即可根治,用法已经告知方才那位妈妈了。”
月望连连道谢,想了一想,还是央求马太医再将用法说一次,自己亲自记了下来。然后周妈妈将谢礼送到,月望亲自捧给马太医,然后将他送出门去,再回来时,月望心里仅剩的一丝疑虑也没有了。
月旃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由周妈妈扶着出来了,担心地问道:“老爷,太医如何说的?”
“换了温缓的药方调养一阵子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