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摆了摆手:“你去罢。我要在这静一会儿。”
刘金吾笑容有些尴尬:“小弟怎好只身进内宅呢。我也在这儿陪您好啦。”
常思豪眼皮撩起一条小缝。目光冷冷如冰:“你是怕我独处。偷着拆圣旨來看吗。”
“嘿。嘿嘿嘿。那怎么能呢。”刘金吾笑得有些不大自然。脸色又很快变得严肃了些:“不过。别怪小弟罗嗦。做官最重要的。就是要耐得住性子。这东西早看晚看。内容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又何必豁出身家性命。违那个制。犯那个规呢。”
常思豪明白他的意思。一來圣旨的内容是板上钉钉。成而不改。二來他提到“身家”性命。显然不仅仅是指自己这一个人。还暗含着吟儿。秦自吟被搭救之后送归。不管是郭书荣华的主意还是皇上的安排。总之对自己來说既是安抚。也是奖励。更是控制。把她送到自己身边。比扣在他们那里要好得多。这一手玩得确实高明。
他鼻中长长地“嗯”了一声。伸手在怀道:“说得好。不过我这个人是急性子。脾气上來。什么都不管不顾。这东西揣在怀里怪沉得慌的。去找绝响之前。你就先替我揣着吧。”一甩手。把圣旨扔了出來。
刘金吾赶忙去接。卷轴碰到了腕子。跳了两跳。这才接稳。头上已然冒出一丝冷汗。他咧嘴道:“我的哥。这东西可是闹着玩儿的。掉地上沾了泥土。小弟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常思豪侧目一笑:“就算落在地上。这厅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既当我是哥哥。我还能去皇上那揭发兄弟你吗。”
刘金吾摇着脑袋:“那也不能……”忽然眼前一花。对面椅上早空。同时一只单掌扣在了自己的肩头:“你放心。哥是头顺毛驴。只要沒人给我戴眼罩。不呛我的毛。我的蹶子。绝尥不到他身上。”
刘金吾惊魂未定。脖子像安上齿轮般。战战兢兢一寸寸偏过脸去。被常思豪凌厉的眼神一扫。登时打了个激凌。强自笑道:“是。是。……那。小弟先找丹巴桑顿。给他送袍子去……”
冬日时短。到了申末时分。天色已然暗得瞧不见了。戏班子的人轻装简行。都三三两两散出。张元忭也已经出发多时。最后只剩下梁伯龙守着两大箱子戏服发愣。顾思衣本想劝他弃了这些轻身上路。可是瞧见他两眼失神。大手轻轻在箱体上摩挲的样子。又觉不忍。吩咐家人在后门套车。将戏服都搬了上去【娴墨:散戏便该收戏。收戏便要收衣。唯思衣者。方记得收衣。故戏服交给思衣來收。前写戏论曾言要“体贴人情、尽其委曲”。此处恰是实例实证。可知写作当务实。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要落在纸上、融进戏里。】。
常思豪踅出后院。一阵劲风打脸。抬头看。湛空郁冷。月隐云城。满天空一星都不见。他点手命人拿了床软褥來铺在车里。又在车头多挂上两匹马。吩咐李双吉负责赶车。回首瞧见在井边怔怔发愣的顾思衣。一把扯住笑道:“姐姐。咱们一起送送梁先生吧。”【娴墨:得送。沒有梁兄。汝今还在病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