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儿,准叫老太太看出破绽来,说:“哥哥,今天可不成。我们村南修了一座桥,是我承的头,今儿完工,我得给他们算账,开发工钱,明儿我准去。要是不去,打这儿起,哥儿俩谁也不用认谁,这还不成吗?”
“好,你可准去,咱们就这么办啦。”
“今儿咱们哥儿俩喝会子酒,吃完了,我办我的事情去,好不好?”
“好吧。”伙计要的酒菜,两个人是开怀畅饮。
不多一时吃喝已毕,尤俊达便回庄了。
老程到家,把所有的经过说了一遍,老太太说:“好吧,明儿他来,我看一看他。”
到了第二天,娘儿俩刚吃完了早饭,就听门外车把式吆喝:“吁,坎住。”
又听外边有人叫门,叭叭叭:“您这是程宅吗?”
老程出来开门一看,嗬,车把式赶着蓝绸子轿车,菊花青的大骡子,车上坐着两个丫环,尤俊达正下马呢。
他一下了马上前说:“哥哥,您早吃了饭啦?”
“嗳,兄弟,你来啦,往里请吧。”
“我是特为来瞧妈来了。”
哥儿俩往里走,老程一边走,一边喊着:“妈呀,我俊达兄弟来瞧您来啦。”
此时老太太已然迎到了院子当中,老程说:“妈,这是我俊达兄弟。兄弟,这就是我的妈。”
尤俊达一正面,只见他是身高八尺开外,中等的身材,头戴一顶四楞平顶宝蓝色的儒生巾,青缎子缎条缠头,顶门镶着一块白玉。身穿宝蓝色一件通氅,青护领、白甩袖,腰系杏黄色的丝绦。大红的中衣,福字履鞋、白袜子。往脸上观看,黑紫的这么一张脸,紫中透润,直鼻阔口,大耳相称,颏下微须。
老太太一看,心说:真像一个买卖地儿大掌柜的样儿。
尤俊达往前赶抢了两步,撩衣跪倒:“伯母在上,侄儿给您磕头了。”
“哎,老贤侄,平身请起吧。”
老太太把尤俊达让到屋中:“老贤侄,屋子太脏,可别笑话我,请坐吧。”
“伯母,这是哪里话来,您的家就如同我的家一样,那有笑话之说呢。”
“阿丑儿,你赶紧氽(yao:是装水的意思)铫子水,给沏点儿茶去。”
老程答应,说:“兄弟,你这儿坐着,我给你沏茶去。”
尤俊达说:“伯母,您身体倒硬朗呀?”
老太太说:“就说硬朗吧,你母亲倒好呀?”
“好,还问您好呢。”
“前者叫你花钱,还惦记着我,我谢谢你了。”
“我跟我哥哥类若亲手足一样,您还跟我客气吗!”
“倒不是跟你客气,我这个孩子,太糊涂,没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啊。”
“伯母可别这么说。我家就是我哥儿一个,人单势孤,我们哥儿俩这么一近乎,我岂不是多一个膀臂吗!”
“这么一说,你们哥儿俩,还要多亲多近。”
这工夫老程把茶沏好了端进来,倒上一碗茶,递给了尤俊达:“兄弟,你喝水吧。”
“哥哥,您歇着吧。”
老程说:“你套一辆车来,干什么呀?”
尤佼达说:“还提呢,我母亲这些日子挺闷得慌,叫我接伯母到我们那儿住些日子。咱们小哥儿们跟小哥儿们近乎近乎,老姐儿们跟老姐儿们近乎近乎。无论如何,伯母您得赏我这个脸。”
老太太说:“这两天我手底下有点零碎活儿,等过两天,不用你接我来,我一定去看你母亲去。”
“您不要推辞了,无论如何,您可得赏我这个脸,可得去。”
尤俊达是非接不可,老大太是客气不去。老程在旁边说:“您去吧,车都套来了,您要是一死儿的不去,我兄弟心里倒不痛快啦。”
老太太也就无法了,说:“我到屋里换一换衣裳去。”
进了里间,一会儿的工夫老太太走出来,叫老程隔着墙,把王二叫了过来。
老太太说:“他王二哥,尤掌柜的接我们到他家住些日子去,我们娘儿俩不在家,把你请过来,烦你早晚的给我多照应照应。”
王二说:“老太太您甭托付,交给我了,您娘儿俩去吧。”
尤俊达出去,把两个丫环叫进来,见过了程老太太。
两个丫环搀着老太大出来,蹬着车凳儿上了轿车,老程跨上外手的车沿儿,尤俊达上了马。把式一摇鞭,叭!轱辘辘,这辆车就直奔武南庄而来。进了武南庄的西村口,来到街当间,尤俊达下马,把式停了车,尤俊达说:“哥哥,到咱们家了。”
往北面一指,老程跳下车,见是一座广亮大门,高台阶,磨砖对缝的一所大宅子。门道里左右的懒凳,门口外头两边的门槐、大柳树上拉着晃绳,拴着足有几十匹马。
这时,车把式放好车凳儿,丫环先下来,然后把老太太也搀下来了。此时内宅就得了信啦,尤俊达的母亲上官氏老太太带着儿媳妇、婆子、丫环们都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