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掉了四位主考中的三位,不得不说也是一大变动。想必朝廷也想借此机会,有所改变。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陛下也定然希望有锐意进取的新人前来辅佐朝政。如今推迟放榜,想来是朝中正对新人的安排决议不下。这对诸位来说,不但不是忧心之事,反而可喜可贺。毕竟,朝廷看重科举,不肯草率放榜,也是对咱们寒窗苦读的一份知遇回报。”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更有人高声问道:“李兄觉得自己能有几名?他日愿在何处高就?”
婉贞忙摆手说道:“方才不过是在下的随意揣测,准与不准的,各位姑且付之一哂吧。在下胡猜乱猜的本事有,自知之明却不多,再说下去,只怕露了老底,要被诸位轰出去了。”众人见他自嘲得有趣,都哄笑起来。
正在说笑间,门口又来了一群人。店小二连忙迎上去,却见这几位与里面的书生举子打扮有所不同:箭袖外还罩着护甲,马鞍上还挂着兵器,看脸上有风尘仆仆之意,显然是刚从校场回来的武举贡生们。
店小二有些犯难,历届这文举和武举的学子们聚在一起总有些不对付。文人尚且相轻呢,这两边一碰头,各个血气方刚,容易出乱子。他忙说道:“各位公子小爷们,对不住,今天客多,里面差不多满了,各位是不是看看别家可还空着?”
一个面色黝黑十七八岁的少年说道:“家家都满了。今日文武两试同时放榜,大家都在等消息,店家你就安排安排,我们就这几位,也不算多。”
店小二抓抓头,回头望望大堂里空着的座位,也就那几个了。便说道:“各位公子若不介意跟其他客人搭台,那小的就去问问。”
为首的一人说道:“有劳。”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靠近门口的婉贞听了,抬头一看,心中了然:这才真是缘分不浅。便招手道:“小二,可以请几位过来坐。”望着周围的举子们投来诧异目光,婉贞笑道:“这几位都是今日校场之中的佼佼者,他日若同朝为官,只怕还有仰仗之处。”众人领悟,原来李宛已经去看过了校场比试了。武举不比文试,谁的文章评价好有一半得看主考官的脾气,武举那是真刀真枪的比试,谁占上风谁落下乘一目了然,校场一战基本上胜负名次就排好了。既然李宛识得这几位,想来定是武艺不俗榜上有名。这么一看,众人顿时也客气了许多,又有人腾出了几个空位子。
为首那人走到婉贞面前,堪堪站定,抱拳道谢:“多谢这位兄台。在下洛阳梁振业,未请教兄台尊姓。”
婉贞挑眉一笑,此时方报上姓名,道:“在下东江李宛,梁兄不必客气,请坐。”
此人正是昨夜魏相府之中一同犯险之人,只不过此时他的行装已经换成一身湖蓝色锦缎外袍,玄色头巾上镶美玉,足下厚底乌头靴。他本来身量就高,这身装扮更显得仪表堂堂,英越出众。
一天之内被他两次道谢,着实有缘。婉贞并不打算说破昨夜之事,只想观察一下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梁振业倒并没有什么察觉,只觉得眼前的这位书生相貌出众,气质卓绝,人物很是俊美文秀,眉宇间又有凛然之气。同时,他也发觉桌角的那柄佩剑也不是泛泛之物,想来此人绝不一般,定然也是个练家子。
梁振业开口问道:“敢问李兄师承何处?”
“家父李侗,不过乡野之士。”婉贞答得很简单。
“原来是儒侠李侗先生之后,难怪李兄文武双全,令人钦佩。”梁振业赞道。
婉贞讶异于他眼光,心想自己应该没露什么破绽吧——书生佩剑本是风尚,这店中佩剑的人不少,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懂得武艺呢?
梁振业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李兄呼吸之间气息绵长沉稳,非常人所能。加之你手侧的细茧,乃是习武之人常见的虎口、掌沿等处。这种地方笔杆子磨不到,剑柄才磨得到。故而在下大胆猜测,请勿见怪。”
婉贞瞧了瞧自己的手,笑道:“果然,梁兄好眼力。不过在下学艺不精,并非如梁兄这般本领精湛。文武双全什么的绝不敢当。”
两人说得起兴,梁振业又介绍了几位同伴。方才先说话的那个黝黑憨厚的少年,是梁振业的表弟马天赐,同样是洛阳人士。另有白袍银甲的双枪将凌霄、善使连环刀的韩青等人,婉贞今早去校场外观战时已有印象,大家互通籍贯姓名,两下厮见很是客气。
楼上的一间雅座中,一对主仆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楼下众人。那仆人年岁不少了,声音却有几分尖细,他压低了声音劝道:“快午时了。您不是传吏部的王大人在御书房侯旨么,也该回去了。”
主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姿挺拔,仪表俊朗,周身的轮廓细致出众,别有威势。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嘱咐道:“刚才的几个人,名字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您这是打算……”
“重用嘛。善于揣测圣意,恩,朕喜欢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