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过我娘，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依稀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我娘生下我之后，就被我爹给赶走了。因为我的胡人血统，我爹本来是打算将我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的。那时候弟弟的娘刚嫁进来，她见我长得不似胡人，便劝说我爹留下了我，还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我很感激大娘，所以，我要对弟弟好，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他。”
说到最后，小雪抬起小脸，目光里充满了坚持。
“那你弟弟知道吗？”聂煜晨问道。
“不知道。”小雪摇摇头。
“你的身世是听谁说的？”聂煜晨又问。
“听家里的下人们议论的。”小雪轻声道。
“你大娘不禁止他们私下议论吗？”聂煜晨再问。
小雪愣了楞，慢慢摇了摇头。
聂煜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雪是个惹人心疼的好孩子。可是这样懂事的好孩子，却遇到这样的父母。收养她却又不隐瞒她的身世，这样的做法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小雪她低贱的出生以及蒙受的恩惠，让小雪活在自卑与报恩的世界中。
在年复一年的暗示下，小雪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观念，所以在弟弟面前她保持者仆人的卑微姿态。
有一点聂煜晨绝对相信，那就是她爹是看在她长得不像胡人的份上才留下她的。无关恩情，只有算计与私心。
但这些成年人阴暗卑鄙的心理又怎能启口，来戳破小雪的幻想，来颠覆她的信念？
聂煜晨的心里有一丝丝抽疼，却不能不微笑着说道：“你尽到了好姐姐的责任，不过你弟弟毕竟是个男孩子，他不可能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你也该放手让他锻炼锻炼了。”
“嗯，我会和弟弟说的。”小雪听话地点点头。
二日后，当小雪随弟弟回到国子监内，一个让她意外的人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今晚替我写课业。”赵天乐嫌弃地看着正卷起袖子搓洗衣服的小雪，酷酷地撂下命令。
“啊？”小雪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他，有些错愕。
“啊什么啊，听不懂我说的话？”赵天乐威胁地盯着她，口气不善。
“我以为你不会再叫我写了。”小雪眼睛看向别处，她其实不喜欢赵天乐，巴不得他永远别出现。
“谁给你的蠢念头？”赵天乐狐疑地眯起眸子，质问道。
“因为我是胡人啊！”小雪的声音小了下去，她怕被更多的人知道。
“哼，胡人果然都是一群蠢家伙。”赵天乐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声，“让你来你就来，少废话。”
“哦。”小雪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一脸蠢相。”赵天乐怎么看她都觉得不顺眼，骂了一句才转身大步走开了。
“你要是聪明就不会要我代笔了。”小雪小声嘀咕道，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赵天乐似乎听到她在嘀咕，于是回过头来，却看到小雪又在专心洗衣服了。
国子监内的傍晚冷得让人发抖，小雪的手泡在冷水中，冻得通红，连鼻头都有些红肿。
赵天乐皱着眉头，看她卖力地捶打，越发肯定她是个蠢货了。这么冷还要洗衣服，冻死算了。
然而脚步却不知不觉地走近她，在小雪抬起头诧异的目光中，赵天乐扔下了几块银子：“叫其他人帮你洗，真是蠢死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剩下不明就里的小雪傻傻蹲着，半天忘了反应。
此时京城的另一头，红粉飘香。燕瘦环肥的姑娘们依靠在勾栏边，挥动罗帕，扭动身躯，娇笑着招呼正匆匆赶来的客人们。
一辆辆或朴素或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停靠在青楼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如潮水般涌入各大大小小的青楼。
京城的夜晚才正要开始。
“殿下，这是上饶白眉，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妙妙特意为殿下泡制，请殿下一试。”女子低眉顺眸，一双纤纤素手端起茶盏，软语温浓地说道。
“搁在一边吧。”丰神俊朗的男子宽袍广袖，端坐在软垫上，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浓浓贵气，语气却清冷寒凉。
“是。”妙妙伸出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住，但马上恢复了常态，依言将茶杯放在赵之云右手边的矮几上。
“陵南别苑的事情办的如何了？”赵之云凤眸微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翼两侧洒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住了眸子里的寒冷与锐利。
妙妙柔顺地蹲跪在他的斜后侧，声音温软恬谧，倾城倾国的容颜在烛火下更显得美艳无方，她回禀道：“回殿下，搭建的梁柱已被做了手脚，墙体也已开始剥落，待到巡检时，别苑就会支撑不住而变作危房。此事一旦上传到陛下那里，作为监督史的四皇子殿下定然脱不了干系。”
赵之云摆弄着手下的棋谱，似漫不经心道：“巡检也快了，切记做得干净利落。”
“遵命。”妙妙低头，又请示道，“那参与此事的人该如何处置？”
赵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