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弯抹角的又走了一阵,二春回到了东边岭上自家的院子。
老大、老二已经娶亲自己单过了,也就是农忙的时候过来帮帮忙,剩下老俩口带着老三有生一起过。
进了院门,看见有生在地窖忙活。老头子石狗娃一只手攥着脚脖子,蹲在门口的墩子上抽着烟袋指挥。新收的旱萝卜堆在院子里头象座小山,不远处是更大一堆的萝卜缨子。有生听着狗娃的吩咐,把大个品相好的萝卜堆成一堆,那些小个的、有疤的、细长的就挑出来搁在一边。
分得差不多了,有生把架子车的轱辘从牲口棚那边推过来,停到墙边。把靠在山墙上的车架子放倒,轱辘套进去。又拿过一条板凳把车子支好。
有生开始把挑好的萝卜往车上装。
“把大个的放到下边,中不溜的往上放。剩下的那些收起来让你妈做酸菜。”狗娃在一边说道。
二春婶儿过去伸手帮有生往车上装萝卜。她捡起些大个的放在最上面,然后和其他的往一块拨拉着。
“别听你爹的!都把大的放下面,一点挑头都没有,人家看看就走了,谁买你的。”
狗娃哼了一声。“人家都没长手,不会挑。”
有生接过话茬。
“妈。坡上枣花家卖的可精了!把萝卜分成三堆儿,好的一堆儿,坏的一堆儿,中不溜的一堆儿。分三个价钱卖,听说卖的够好的了。要不咱家也那么着干?”
“别日能了!能卖俩钱儿就算了,还能靠卖萝卜发了财?”狗娃喷出一口烟雾,吼了一句。
二春笑笑,手脚麻利的把车上好用苫布苫了,边上压了两块石头,然后帮着有生推到院角放好。
天黑下来了,远处的庄稼地慢慢变得迷朦起来,融化了村庄上的股股炊烟。
家户的窗户映出了点点灯火。月亮透过浮云露了半边脸,给静悄悄的村庄镀上了一片银色的光晕。
夜深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过后,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火炉边上的水壶发出嘶嘶地响声。
静了一阵,二春嗤的笑了一声:“哼,就这点本事?”
狗娃不服气的回了一句:“就你那劲头,跟母老虎似的,二十几的小伙子也得让你榨干了!”
二春哼了一声:“不把你榨干怎么的?留着让你去添还那个不要脸的小寡妇?别以为我不知道,跟老鼠似的,哪里脏、哪里臭就往哪儿钻!”
声音大起来:“想起来我就气得慌!”说着抬腿就踹了一脚。
“你还来劲了是吗?”狗娃一脚踹了回去。两个人在被窝里撕掳起来,扭做一团。
外面咣当一声门响。两个人同时停下来侧着耳朵听听,都慢慢放松了身子,软倒在了枕头上。
院里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
二春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提个尿盆回去,跑到院子里去撒尿,也不怕冻着!”
“怕什么。小孩儿屁股上三把火!我年轻那时候,大冬天一帮人打赌,看谁敢脱了衣服下河。就我下去了,还挣了一块钱呢!”
“你就是个二百五!”
“二百五怎么了?不是我这二百五,能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二春一撇嘴,推推狗娃:“把尿盆给我递过来。”
“我够不着,你自己去拿。”
二春嘟嘟囔囔的从热被窝里钻出来:“从今往后别粘我!你倒是痛快了,我还得收拾半天!”
“只要你能不赶着往我身上贴,我也能不尿你那一壶!是谁跟犯了羊羔疯似的往上扑!”
“闭上你的狗嘴!”
两个人又斗了一会儿嘴,困劲就上来了。不一会儿,二春那边已经传来了轻微的呼声。
狗娃抬起身,把二春的被角掖掖,把脸扭到火炉那一边闭上眼。片刻工夫,拉锯一般的呼噜声在屋里头响起来。
远远的,谁家的狗汪汪的叫了两声,回荡在村落的静夜里。
天空里寥落的星辰一闪一闪。
月亮又圆又大,冷冷清清地照着无边的旷野。
明儿个又是一个好天呵。
“这两个老家伙,就知道自己胡折腾,也不知道赶紧给儿子说媳妇儿!”
被堂屋里的闹腾声搅扰得睡不踏实,光着屁股在院儿里洒泡尿,这才哆哆嗦嗦的跑进屋子,反手把门顶上,哧溜一声钻进被窝里。
左右也是睡不着觉,不由得自己在被窝里快活了一阵子,这才迷迷糊糊的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