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缓口气,拿起火边的茶缸子灌了一气。
“那就这么算了么?”巧枝插嘴问道。
“哪那么容易!现在庆良正闹分家呢!大魁老婆也要跟着儿子出去单过,本家们劝费了不知多少唾沫才劝下来。”
“酸枣那边就算没事了?”
“出了这种事,娘家人都不好意思上门!可怜庆良是个老实头子,几句迷魂汤就让那个狐狸精给绕糊过去了!”二春叹了一口气:“女人要是不争气,男人就跟着遭罪吧!以后还不定出什么六指儿呢!”
正说得热闹,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巧枝的女儿大妮揭开门帘从外面跑进来,把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拿到火上烤。
二春一把抓住,“冻了的手不敢一下子到火上烤,要不疼得要命哩!”说着用自己的手把大妮的小手握住给她暖着。
呆了一会儿,巧枝对大妮说道:“好了,大人们说话。你到门口玩去吧,别跑远了。”
大妮应了一声出去,几个婆娘又开始聊起来。
又想到一件事,二春一下子气得脸都青了。拍着大腿啪啪响,大声地嚷嚷起来:“隔壁村里又出了一件糟心事!真是可惜,一个老财迷硬是逼得一个大闺女成亲当天跳了河!当爹的真不是人,就为了二十块彩礼钱,拆散了一段好姻缘。多好的一个孩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
巧枝嘴里发出啧啧声,一边手里忙着活计。几个人在旁边静静听着,不时的跟着叹气。
大妮溜溜哒哒出来,觉得没有意思,坐在门口的青石凳上发呆。不一会儿,大妮的头一点一点的,迷糊着打起瞌睡。
恍恍惚惚的,大妮站了起来,顺着村子的土路一溜走了下去。
路上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大妮一点不觉得,迷迷蹬蹬一路走到了平时玩耍的村外头河边。
还是看不见一个人。大妮呆呆的,无趣的站着。
猛然间,大妮下意识的扭头往上游看,正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向这边走过来,眨眼已经来到自己跟前。
是一个新媳妇打扮的青年女子。身上穿着粉红色的镶边绸衫,脚上穿着一双鲜红的绣花鞋,头上插着几朵艳色的绢花。看脸上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还不断的回头向后瞅,仿佛有人在后面赶着。
走到大妮面前,她怪怪的看了大妮一眼,一刻也没有停留,顺着河边一路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大妮看着那女子的背影不见了,又抬头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昏黄的天空,突然心里一阵害怕。她转过身,飞快地向村里跑去。
气吁吁的跑到门口,她大口的喘着,又坐回到青石凳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全身一个激灵。大妮晃了晃懵乎乎的脑袋,左右看了看。
阳光很明亮的照着。远处传来一声耕牛的哞声,回荡在空旷的村落里。
大妮不由疑惑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屋里头。又说笑了一会儿,二春看看天色,对巧枝说道:“明儿后晌你有空吗?”见巧枝点头,二春笑道:“表姐家二儿子要娶媳妇,进了腊月就要办事了。我得赶快架蒸锅,给人家预备彩礼。没有你的巧手,我这心里还真是没着没落的。”巧枝笑着应承道“明儿晌午吃罢饭,我去你家里帮你蒸馍。”
二春下炕,又闲话几句,笑嘻嘻的掀门帘出去。
出了院门,二春看大妮迷迷瞪瞪的坐在那里发愣,拍拍她的脑袋,让她赶快回家。看大妮腾腾地跑进去了,这才顺着上坡路往回走。
拐过街口是一条还算宽敞平整的黄土路。这时节庄稼人没有什么活计,大都闷在家里熬冬,几里地都看不见一个人影。一条老土狗趴在一户人家的墙根下,闭着眼睛晒太阳,听到脚步声过来,翻起眼皮看看,动也不待动。
又紧走两步,拐过一个半人多高的土坡,大道上迎面慢吞吞的走来一个拾粪的老头儿。
脑袋上缠着一条黢黑的白毛巾,黑瘦的脸庞布满一道道的深沟,嘴边是花白的胡子碴。一件脏兮兮的黑棉袄裹在身上,被一条巴掌宽的布带系着。下身是黑粗布的老棉裤,裤脚紧紧地扎着,一双棉鞋上补了两大块补丁,好歹没有张开口子。老头背上斜背着一个柳条筐,一只粗糙的大手里攥着一根耙子,另一只手揣在怀里。
看见二春过来,老头对着她呲牙笑了笑。
“他二春婶儿,串门去了?”
“老和胜,又去拾粪了?这时候能拾上粪?挣那么多钱,给谁攒呢?”二春婶儿笑嘻嘻的叫道。
“我哪有钱?”老和胜咧嘴憨憨笑着。
“老财迷。家里雇着三四个长工,两大圈牲口,几十顷地,还要装穷?小心粮食把楼板压塌喽!”
“家里那么多人吃饭,不计划着点,说话就要挨饿哩!”老和胜认真地争辩着。
“那也不用一天穿得破破烂烂,还不如个要饭的。你看人家东庄上老孙头,家底还不如你呢,也没见人家穿过个破棉烂袄。”
“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