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靶子。”
“那你们通过什么途径来降低潜艇的机械噪声呢?”
“减小机件之间的间隙,提高轴承金属表面的光洁度,最大限度地减小摩擦。”
我想起了一幅对联,说:“是不是要弄得‘曲率半径处处相等,摩擦系数点点为零’。”
“是啊!唉,你总结得挺好。”
“哪是我的总结,这是我在陵江大学的大字报中看到的一幅对联,说的是走资派的老谋深算,世故圆滑。”
“异曲同工吧!”
“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好,但你想过没有,真正要在这件事情有所成就,最好的途径是先上大学机械化专业。”
“那也不见得,毛主席说‘************,************’。”
我说:“你看看《毛主席语录》第二百六十二页,毛主席还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呢,可见毛主席不仅不反对学习文化,反而是把学习文化放到非常重要的地位上。他说的‘卑贱者’是指有丰富实践经验的人,‘高贵者’就是指你这样既没有实践经验,又没有理论知识的人,即使当了工人,也是一个愚蠢的工人。”
我的话把他堵住了,半晌才说:“那我就先做个有实践经验的‘卑贱者’吧。”
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透过江面上蒸腾的水汽看过去,远处弯曲的河岸和近处悬空的吊脚楼都在空气中摇摇晃晃,一阵阵河风从下游缓缓吹来,带来一股浓重的泥腥味。我捡起两块雪白晶莹的鹅卵石,倾斜着互相一撞,一串金色火星便迸发出来,鹅卵石上留下一条黑色的划痕,还带出一丝火柴被划着的瞬间才有的那种淡淡的火药味。
那条船已经从乱石坝上被拉了上来,进入了一片宽阔的水域,漂在了浅水处。这时,必须把船横着划向对岸,避开船头前的一股急流,搭对岸的一股的洄水,接近上游的一个浅滩。只听“哗”的一声,巨大的船帆便从高高的桅杆上落了下来,纤夫们奔跑着,迅速地把纤绳盘起来,爬上船去,操起船桨架在船帮上,背对着船头站成了整齐的两列。前驾长用竹篙拨正船头后,“嗬……”地一声长啸,船两边所有的桨全都举了起来。接着,驾长一声吼叫,全体船工“嗨”的一声回应,所有举起来的桨片便“哗”地一齐插入水中,溅起两排雪白的水花。随着一声声整齐、短促而又低沉的号子,二十多支长桨象一只巨鸟的翅膀,有节奏地扇动起来,那船便贴着水面平静地向前滑去。
太阳已经移到头顶上了,江水仍然缓缓地流去,暖风仍然徐徐地吹来,我心里却多了一层忧虑,然而,就在我弯腰捡起丢在地上鱼竿的时候,心里突然一亮,冲口对着葛利江就说:“你拉倒吧,既然想拜师学艺,不要忘了方正和‘小神经’都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的革命派,你要是立场动摇,背叛革命,他们愿意不愿意收你这个徒弟还在两可之间呢。”
他一下子愣住了,两眼盯住我,半晌才明白过来,说:“哦……这倒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严重问题……”
看着他怔怔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得意,又说:“再说了,眼看革命就要成功了,到时候造反派坐了‘龙庭’,论起功过赏罚来,还不问你一个临阵脱逃的罪,推出午门斩首?”
他这才站起来,自我解嘲地说:“是啊,我要是芒鞋破钵,飘流江湖,把你一个人扔给组织,也不忍心啊。这几条小鱼,拿回去给伯母熬一碗汤吧,她哮喘病犯了咳嗽起来的样子,我看着都难受。”他把他鱼篓子里的鱼全都倒在了我的鱼篓子里。
我的心里立即云开雾散,走到江边,洗了脚,穿上鞋,收起钓竿,和他一起顺着青石板铺成的石梯,往化龙桥走去。
还没上到化龙桥,就听见公路上传来嘈杂的人声,我们紧走几步,看见公路两旁已是人头攒动,一个长长的车队从化龙桥上缓缓地驶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宣传车,车头前竖着一块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陵江市警备司令部、陵江市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政法委”的牌子,正在播送《关于取缔一切非法组织,保卫新生红色政权的通告》:“……在陵江市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酝酿和成立的过程中,一小撮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不甘心失败,与在群众运动中浑水摸鱼的个人野心家、阴谋家、社会上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勾结起来,丧心病狂地破坏革命的大联合,反对新生红色政权。如果不对他们进行打击,就不能建立正常的革命、生产和社会秩序,我们就将永远处于动荡不安之中……”
宣传车之后是一长串解放牌卡车,车厢的前面和两边都站着被押着游街示众的人,押着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和身穿制服的公安警察。
在第一辆车上我就看见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她挺身立在车厢前面,双手背在身后,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几缕缭乱的头发搭在额前,近视眼镜后面一双平静的眼睛,紧紧抿着的嘴唇表露出内心的坚毅,挂在胸前的牌子上写着一个陵江市家喻户晓的名字——侯永玉,上面用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