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红卫兵”的大旗,站在队伍的前面,目不斜视的朝着主席台。
这时候,谷易容蹭到我身边,悄悄地问我:“我们班揭发卢鹏举手脚不老实的人是谁?为什么没有上去检举揭发呢?”
我说:“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她去才对。”
她一撇嘴,说:“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我说:“这我不能告诉你。”
她说:“包庇坏人了吧?”
我说:“你要揭发自己上去好啦,在那张大字报后面画圈的,不也有你吗?”
她瞪大了眼睛,问:“谁告诉你我在后面画圈了?”
我说:“你怎么证明在后面画圈的没有你呢?”一扭头不再理她,
她狠狠地踩了我一脚,也再没有跟我纠缠下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那后面画圈的有没有她,只是她的话把我逼到墙角了,让我退无可退,这样说只是想跟她耍赖而已。不过事后我想,就她那样的敢于往卢鹏举身上泼墨汁的人,拉一帮女生起哄似的在那张大字报后面半真半假地画一片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时,一个突然的情况发生了,站在旁边方队里的汤博象上课回答问题似的举起手来,对着台上大声说:“我要检举揭发。”
他一张黑黑瘦瘦的脸,仍然穿着那件肥大的中山装,在得到邓明玉的回应后,他走上台去,接过邓明玉递给他的麦克风,说:“我揭发。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到农村参加农业劳动,那天是卢鹏举带队,同学们正在社员的带领下对果园里的苹果树进行人工授粉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们‘你们知道人与植物在遗传行为上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我们回答不上来,他就说‘植物的花是用于遗传的专门器官,它们用最绚丽的色彩、最美妙的气味把它们的遗传追求真实地炫耀出来,而我们人呢,却用了最严密的手段把我们的花遮掩起来,这就是植物与人遗传行为的最大区别,这就是进化的虚伪。生物越是进化,越是文明,越是远离真实……’不仅如此,他还说:‘以进化的尺度来衡量,不管是动物、植物还是人,其个体的生存时间都很短暂,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最有效率的遗传行为,将自己的遗传基因传递下去。’大家说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汤博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手里拿着麦克风,说话的声音很大,使整个操场上空都回荡着他那嗡嗡的声音。他的讲话说不上流畅,却一句一字都清清楚楚,象是在背诵一篇已经烂熟于心的课文。
卢鹏举当初讲这段话的时候,同学们都听到了,但由于它触及到了我们情窦初开的年代中那根高度敏感的神经,我们在潜意识的层面上就把它忽略了,好象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也没敢打破沙锅问到底地往深处想去,于是日子便江水一样平静地向前流去。但是,当一个人把大家都不愿深入思考的那一部分凸现出来,并给出自己的暗示的时候,潜藏其中的可能的肮脏和丑陋便****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女同学们都低下了头,男同学们也不知所措。
邓明玉老师领头高呼“打倒大流氓卢鹏举”
在一片口号声,卢鹏举突然挣扎着直起腰来,对着台下正对着他的白戈校长大叫:“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白戈校长面容严肃地一扭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我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震撼,与大家一样义愤填膺的地挥动着拳头高呼口号,同时,又对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口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又想起了在化龙桥上对杨南雁的那不经意间的一瞥。这算不算是流氓行为呢?如果不是,杨南雁为什么要那样的骂我呢?如果是,是不是也应该受到这样的批判呢?不由得后脊梁上一阵阵地发凉。以后,又有几个同学上台去揭发了卢鹏举的一些问题,但我那时已经心思恍惚了,他们讲了些什么,即便是当时,也印象杳然了。
那天,我路过教职员工宿舍时候,看到几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在跳橡皮筋,他们所唱的儿歌竟然也是:“卢鹏举,大流氓,资产阶级臭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