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翕芳心底冷笑如潮,若没有事,只怕他也不会进自己屋里来了。
“汤老姆,你们也都操劳了一日,都下去歇了吧。”尽管心头凉意森森,傅翕芳面上依旧端宁柔和。
待人都退了出去,陆渊才淡淡地问道:“你瞧着寿阳夫人怎样呢?”
傅翕芳故意装傻,端了茶盅子到陆渊面前,“老爷这话问得奇怪地,寿阳夫人与咱们本就是常来常往的,还能是甚么样,不就是原先的样么。”
陆渊浓眉微蹙,露出淡淡的不悦,这个女人非逼得自己把话挑明,“我的意思是……”才开了个头,又顿了下来,话锋一转,“老二同我说过几次,看着寿阳府的小翁主甚好。若是能说合成……”灯影下,陆渊的眸子深不见底,隐隐带着威令之意。
傅翕芳浑不将此放在心上,只当是没看见,兀自叹道:“若是这么个意思,只怕是难了。”
“此话怎讲。”陆渊语气平淡,眸中锋芒毕露,威严如刻的面容,携着迫人的气势。
傅翕芳与他夫妻半世,即便相敬如“冰”却也摸准了他脾性,不会因他一道带着威吓的眸光,就慌了心神,面容上微笑依旧是从容不迫,“头一件,我瞧着老夫人并不大待见寿阳府的小翁主。再则,我听寿阳夫人的口气,这个庶女怕还另有用处呢。”
迎着傅翕芳清冷的笑眸,陆渊绷直的嘴角忽抖出抹不屑的嗤笑。
另有用处,寿阳君还真是好谋划啊。
鞑靼谴使议和,其中一条便是浑脱可汗欲尚上朝公主为阏氏,以结永世之好。
公主出嫁,嫁妆还少得了么。
旧年的几回败战,倒是教给他们一个乖了。
满朝大臣并皇帝,倒不巴望能结永世之好,能缓个三年五载就不错了。然而皇帝膝下除了一名三岁幼女,再无公主。这些日子,正在宗室翁主里挑选合适的人选。
寿阳君若是自动献上幼女,为主解忧,为国尽力,这般的大忠大义。满朝上下恐怕要赞不绝口了,寿阳君府也能借此重新站到众人面前。
“老爷,时候不早了,歇了吧。”傅翕芳柔软的嗓音带着一丝低哑,比娇啭莺啼更多出一份温厚。
只可惜,陆渊非但不觉着好,反倒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又情不自禁地将身子从傅翕芳身边挪开了些。眸角往挂着香云罗绣花鸟的花架子床上一瞥,起身道:“我还有些事,往书房去下,你先歇着不用等我。”言毕,径自而去。
傅翕芳看着他绝决而去的背影,温和的嘴角微微抽搐。
陆渊出门的这个工夫,西院恁边陆涧堪堪回至内室,见榉木浮雕折枝花卉围拔步床内罗帐低垂,地上的大戳灯和乌木方头云纹案上的薄瓷瓜棱灯都已经熄,只有花围内楠木雕卷叶纹小几上的侍女青铜灯泛着清幽的光亮。
端木晚只是歪着床上迷糊,并没睡沉过去。陆涧回屋,换衣服泡脚,虽已是轻手轻脚,到底还是惊醒了她。
“大哥和你说甚么大事,怎地到这会才回来。”端木晚披了件烟罗织金凤纹窄袖小棉袄起身,一面埋怨,一面帮他将外面大袍子挂起来,“我让小厨房里煨着鸡汤鱼皮疙瘩汤,你要不要吃一些。”
陆涧喟叹着脱鞋上床,“不用了,我在小书房里同二郎一起用过点心了。”
正往衣架上挂衣服的端木晚停了手上的动作,回头向陆涧看去,幽暗的面容上有隐约的惊疑,“你和二郎……说甚么了?”
长房夫妻虽谈不上甚么情份,可这些年来却一直是共同进退的。傅翕芳能把意思摆得这么明白,定是和陆渊达成了共识。
自己的夫君可没恁么些弯弯肠子,陆渊要说服他算不得难事。毕竟寿阳府的庶女,的确是门户相当。
当然,端木晚可不认为自己精明的继子会应下这门婚事。只是丈夫从长房回来,就和儿子聊了恁久,她总是有些担心的。
陆涧躺在床上,已经合上眼,喉咙里发了一声舒服地喟叹,“没甚么,不过是朝堂上的一些事。”
端木晚一口气还没松下来,陆涧又问,“你觉得寿阳府的小翁主怎样?”
“你说甚么!”端木晚陡然拨高了嗓音,惊得陆涧睡间全无,半起了身子愕然地瞅着她,问,“怎么了?”
端木晚急急坐回陆涧身边,不答却问道,“这事你和二郎提了?”
陆涧茫然地反问,“甚么事?”
青铜灯的清幽灯光映在端木晚温婉的眉眼上,连焦急都泛着古朴的幽光,“寿阳府小翁主啊!”
陆涧怔了下,笑了起来,“我不是问你么,到底我又没见着人。”
端木晚长吁了一口气,又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哥提起的?”
他们夫妻多年,饶是陆涧生性木讷,也知道妻子与兄嫂微有不合。听得她这么问,不免替兄长说话,“大哥也是好心,二郎的年纪也着实是不小,虽说留在了京里,可为官的哪里说得准,保不齐哪天又外放了。这会赶着定下来咱们也就放心了。”
端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