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谈论，听到不以为然处，时常出言驳斥。陆涧本不擅辩才，况且又是挚友弱妹，亦不便与她认真。次数多了，却发觉端木晚所言竟甚是有理。
而端木晚见他每每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却又从不着恼动气，总是循理而言。渐渐生出爱慕之意。
她自小心意明媚，并非忸捏小女儿。自己一翻心事，尽数说给长嫂。端木昭夫妻，虽觉着些些不妥，一则妹子钟意，二来陆涧虽是年长，又有嫡子，却胜在沉稳平和，忠厚敦朴。
陆涧心下也颇钟情于她，只不敢贸然开口。不想端木昭竟先开了口，陆涧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回府向母亲说了。
端木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是诗书官宦人家，端木晚又是知书识礼的，陆家又有甚么可挑的，当下给了厚厚的聘礼，娶了进门做二夫人。
府中上下对新夫人皆是称赞不已。惟独陆苰冷眼相对。端木晚几翻想要接近示好，都被他冷脸冻了回来。
儿子幼时尚且如此，现下已长大成人，陆涧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听得妻子报怨，长叹一声，“终归是委屈了你，也是我对他不起……”
端木晚秀眸一瞪，“真真是和你说不得玩笑。罢了罢了，与你说你也不明白。亏得二郎没长成你这般木头性子，不然我真是要操碎了心。”说着，抹了脚，趿了鞋端水出去。
陆涧呆坐着怔了好一会，笑了起来，这么些年来，妻子嘴上虽偶有报怨，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何尝真心恼过，总是自己愚笨帮不了她。
西院正房熄灯的时候，傅翕芳刚从外甥女处回来，进了石青地撒线绣团菊纹的暖帘，见内室的翠地弹墨的软帘静静地垂着，里边又悄静幽暗，随口问道：“老爷还在书房么？”
服侍她换衣洗漱的姆姆、养娘，手上一顿，登时语滞，皆面面相觑。傅翕芳半晌没听得回答，便料着了原故，笑着问道：“老爷又往如夫人屋里去了？”
傅翕芳屋里一个名唤琉璃的养娘，娇声忿然：“老爷回了屋，都唤咱们打水洗漱了。偏如夫人又打发人来说，身子不适，老爷拔脚就走……”
“赶紧去把汤壶子灌好，恁地话多！”另一个年岁较大的养娘，疾声斥断。
琉璃嘟了嘴不说话，傅翕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年纪小，身子又不好，这些日子乍暖还寒的，只怕是有些伤风了，娇气也是有的。”
几个老姆掀起翠地软帘，服侍傅翕芳进了内室，登时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小养娘早点起了案几上的柴窑薄瓷粉彩南瓜灯。
傅翕芳往楠木镶瘿木榻上坐了，忽想起件事来，吩咐人道，“把老爷的朝服送过去，省明朝早起又忙忙乱乱的。”
几个老姆应声去办，大养娘宝音，奉了玫瑰蜜茶上来，见左近无人，压低了声音，“夫人，今朝可是逢十的日子，如夫人总这样……”
傅翕芳细细地吹开浮在茶面上的玫瑰丝，轻呷了口香甜暖和的蜜茶，清瘦到略显癯悴的面容上，轻浮起犹如外边花枝上压着的薄冰般的浅笑，“她进门时日尚短，老爷新鲜几日也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