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孤坟前有一堆将将熄灭的灰烬。
三个人默默地缅怀过后,得意让两个男人在周边踏青游玩。
她有许多心里话想对语嫣讲,还不能让庄生听到。
她说:姐姐,我打算跟他好好过,一辈子不算太长啊,早晚我们都会相聚。
她还说:我晓得你走得很平静,你走后,我一个人走的也很平静。他对我越来越好了,我不知道你会否怪责我独占了他的好,哎,无论如何你现在一定知道了真相,我竟然成了你的嫂嫂,你那么善良,会理解我吧。我欢喜他,也打算同他生个娃娃,可他……
得意为语嫣淋了一杯酒,自己也饮了一杯,续道:“这事瞒不过你,自从那次之后,他对我更好了,可再也没碰过我一次。姐姐,我真心实意里想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个甚么想法。”
这世间,活着的人各有心事,不能同另一个活着的人分享的心事。得意是如此,林白是如此,庄生也不例外。
于是他们三个人挨个儿同一个死人吐心事。
得意之后轮到庄生。不过他似乎同得意有些不同。得意是絮絮叨叨一直在跟“语嫣”说心事,而庄生似乎在同“语嫣”进行心灵对话,他只是静默地坐在坟前,也不饮酒,也不烧钱,只是仰望天空中纷飞的鸟儿,以及春风中扶摇直上的纸鸢,不知和同在天上的“语嫣”分享了什么样的心事。
得意和林白踏青踏了良久。
得意突然就问林白:“相公他到底在想什么?”没头没脑地问完,自己也愣了愣。“他心里对我可有一点点的欢喜?”她坚持不懈地问出口。她实在是太想要个答案,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接受他的周到和体贴,她的心里患得患失,很煎熬。
林白并没立刻回答她,似乎没听见。正好有一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栽下来,不偏不倚栽到了他的脚下。他拾起风筝,举目四顾,顾着盼着,终于盼到了一位姿容秀丽的小姑娘。
小姑娘局促地站到他们跟前:“有劳公子拾起小女子的纸鸢。”说完,脸上飞上了彩霞。
剑眉星目的林公子立刻倜傥一笑:“有机会拾起小姐的风筝,是在下百年等来的荣幸。”
得意偷偷翻了个白眼,走开。
清明为何叫清明,不仅缘于此时万物生长清洁明净,也缘于这一时期的太阳也是清新的太阳,此时流转于天地之间的阳气,也是清新的阳气。折下一条柳枝拿在手里,独自走在清新的原野上,举目四顾,南北山头田垄清晰,也处处墓地,祭扫的人们纷纷烧纸钱,纸灰随风飞起,飘然如灰白翅膀的蝴蝶,远近有哭嚎的声音,也有柳下铺开野餐寒食的人们,饮酒作对的欢声笑语。这便是独特的清明,祭奠缅怀已故的亲人,也要在明媚清新的原野中与活着的亲朋把酒祝东风。
走了一阵,得意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一颗年迈的老柳树,柳絮飘飞,树下一片干净的初初萌绿的枯草坪。她打算将酒赏春的地方安排在此处。
于是,从老柳树上重新折下一枝新绿,慢慢走回语嫣的坟前。
发现林白难得将到手的小美女放走,现下正同庄生并肩坐在坟前,似乎正在谈天。他们双双背对得意,并未发现她的靠近。也许由于周遭哭声笑声连成一片,他们并未注意到她的脚步声。得意是顶风接近他们的,因此他们的谈话内容被风送到了她耳朵里。
林白在问庄生:“你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原来他将她方才的疑问听进去了,此刻正在帮她得到答案。
“想同她这么过一辈子。”他干净利落地回道。
多么朴素又动听的承诺,得意的心蓦地一热,就要出声告诉他们,她折了柳枝回来,给语嫣的坟头插上吧。不过还未来及打断,庄生接下来的话又飘飘忽忽传了过来。他说:“可她想生个孩子。”
“这个自然的。”林白接道。
得意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