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面无表情地瞧她发作,气怒攻心的得意不会发现,他的双目紧锁在她不停张张合合的唇瓣上,仿佛怒放的梅花花瓣,在他心里开得正鲜艳。
大年初一有了这样糟糕的开头,得意的心情很低落,不过他陪她回了家,多少令她好受了些,到了扁家之后,破天荒头一次庄生叫了一声扁担老爷“老丈人,小婿给您拜年了。”得意愣了半晌,眼窝热了再热。扁担老爷的绿豆眼里涌起一股热潮,眼泪汪汪地哽咽着答应,侧过身拿袖子擦眼角。终于可以放心了,他唯一的,视如珍宝的女儿,终于得到了夫婿的善待,以往庄女婿冷淡地对待他这个老丈人时,他很难过,不是因为自己没得到尊重而难过,而是因为自家的闺女有一个不被认尊敬的爹而替她难过。
闺女辞行时,扁担老爷拽了拽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听到了吧,庄女婿喊我老丈人了,是老爹我超级耐看型。”
得意哭笑不得。
从娘家出来后,晃悠晃悠的车上得意问他:“为甚么又对我好了?”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你就当成对你好了?再说,吃了你家一顿好饭,叫一声老丈人便是应该的了。”他还是冷冷淡淡的。
得意嗤地一笑,“虽则于你而言是不欠我家的饭才如此,但对我来说,你唤我老爹一声‘丈人’,让他开心,比对我说百句好听的话来得更受听,更感激。”
两人又去了萧府。萧府门庭若市,丞相这一系的直属门生官吏络绎不绝不说,此外京畿小吏地方官员进京拜谒的拜帖还摞了高高一层,未来及接待。得意他们不欲久留,萧丞相渐渐也认了这个孙女,对庄生这门亲事也颇感满意,因而两人拜会时辞色尚算和蔼。萧夫人不留他们,说宫中下了谕旨,晚上赐御宴包括三品以上官员子侄女眷,还神秘兮兮地说,此次宴请或许还会议及萧尧跟十六公主虞阳的大婚之事,因此午后还得盛装打扮,不能好生招呼他们两个,临别还不忘跟庄生打趣道:“上元节后,奶奶带孙女往般若寺小住几日,届时还请庄姑爷不要介怀老太婆将你们新婚燕尔分开啊。”
庄生自是有礼有节地答应了。
萧尧大人可是大红大紫,因朝中人缘大好之故,每当佳日,便有无数的宴请拜会等着他,得意并未瞧见他的影踪。
回到府中,两个去见语嫣。
照顾语嫣的丫鬟告知,庄大小姐一早便出府了,说是回家拜年去了。
“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许让她出府的吗?”庄生的语气不急不缓,神色却冷厉异常。
那小丫鬟吓得跪倒地上,“小姐偏要回家,女婢就想,回家又不算乱逛,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放走的。”
“混账!”庄生提脚便要踹向这名不知闯了什么祸的丫鬟,腿脚到了她的心窝却生生止住,他可不会残暴地打女子,于是狠狠跺了下脚,甩袖而去。
得意安抚了下不住哆嗦的丫鬟,也一头雾水地追着庄生跑出来。
“喂,你去那里?”
“喂,你倒是说清楚啊,语嫣姐姐回家会有问题?”她气喘吁吁地追问。
庄生猛地刹住步伐,冷森森地立在二门口等她。
得意堪堪追到他跟前,掐腰平息,边问:“不会是庄二夫人打她吧?”
他还是不回答她,只是不耐地微蹙起好看的眉头,拽上她的手便往外走,大门口车马还未卸,两人又匆匆上车,直奔另一个庄府。
得意瞧见了在家的语嫣。当她看清语嫣的形容,心里突地一跳,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姐姐怎会变得如此憔悴。
得意注意到语嫣穿了一身素衣,右袖子上缠了黑麻布,将将止住的泪水见了得意又潸然而下。抱住得意便哭泣欲绝:“语嫣不孝啊,为了一己私情,却弃家中病父不顾,我爹已逝数日,我却未能侍床在侧。”
有一种遗憾叫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痛对语嫣这种孝女而言,是何等的撕心裂肺。得意甚么也没说,她晓得,说甚么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地回拥她,在这个肃穆冷峻的她的家里给予她温暖。
庄二夫人冷冷地睨着众人,眼里充满了掩不住的恨意。她对庄生说:“你眼睁睁看着老爷死去,如今是来看我这寡妇凄厉成甚么样么?”
庄生的眼里也爬上了复杂的情绪,似恨似悲,却也并未回嘴。
庄二夫人却摆出了得理不饶人的架势,继续道:“人不能太没心没肺,小心以后遭报应的,有一日也有你眼睁睁看着爱人在你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之时,到那时,倘若我有幸能活到那一日,我也会去看你一看,到底是何滋味。”说到此,几乎是恶毒的诅咒了。
这句话却惹怒了庄生,那一双千年冰峰上长出的一对黑冰石一般的眼睛结了一层寒霜,叫人不禁打了寒颤。他对得意道:“带语嫣出去。”
语嫣却摇头:“我不出去,我要……”她想陪在她娘身侧。
“出去!”庄生低喝一声。
得意便拽着语嫣出去了。
庄生这才对庄二夫人道:“你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