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尧耳力奇佳,自然听清了她所言,他握紧缰绳的手背青筋突显,他并不想多做解释,命自己按捺住坏情绪,方才的一顿表白已经是失控之下的失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不能让她过早地明白他对她真正的心意。这样会增加她的负担,他不愿看到她愁云惨雾,他最爱她晶莹剔透的眼里,清澈明快的笑意。
暂时由她误会去吧,这样也好。
庄生焚了橘梗味道的自制熏香,屋子里淡淡弥散,暖温中夹杂冷香。
萧尧并未久留,将得意送进门便推说府上等着守岁,匆匆回去了。
甫一面对将自己赶出府的人,得意有些不知所措。
庄生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也被泪水打湿后冻红了,瞧着真是可怜又可恨,暗暗叹了一声,“走吧,去看看语嫣。”庄生率先提步走出去。
得意呆了呆,如获大赦赶紧屁颠屁颠跟上。
语嫣整日不见得意,便问庄生,听来庄生冷酷地说已将她赶走。语嫣顿感无助孤独,又担心得意便垂泪忧愁至今。忽见得意同庄生齐齐出现在眼前,歪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语嫣欣喜若狂,滑下床来抱住得意又抹泪。“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得意温暖地笑了笑,在她耳边轻道:“姐姐,早晚你要一个人在这里啊。”
语嫣又羞赧又难过,推开她连哭带笑道:“不见你我忧心了一整日,将将躺在床上也是倍感凄凉,家家都在过除夕守夜团圆,我却孤零零一人,连你也不在身边。”说完,眼风幽幽略带薄怨地扫过旁边的庄生。
他则是不自在地将视线飘移,道:“若无睡意,便一起到我们屋里玩玩吧。”
二女欢呼成一团,庄生冷觑一眼,真不明白她们这些女子,莫名奇妙也可以掉泪,一点事情也可以令她们欢欣失态。
等三个人围炉坐定,得意要亲自去烧酒。
“叫下人们备一桌吧。”庄生道。
“除夕夜呐,人家没能回家团圆的,让他们也歇息一夜,好生玩乐一次吧。再者,自己动手备酒菜才会有趣,小的让二位尝尝我的手艺。”她跑开了,实则是为了给二人制造机会。
没想到厨房里灯火通明,几个下人都围着灶在吃酒,忽然夫人闯入,皆露惊慌之色。得意却抱歉地对他们道:“打扰大家欢聚,我做几样小菜就回去。”
她生在小小员外家,最能体会穷苦人家的苦难。这些人为了多赚几倍工钱而舍弃唯一一次和家人团圆的机会留在府中,委实可怜。
他们几个便帮她打小手,大家热热闹闹地备下酒菜。
语嫣打破空气里漂浮的僵硬气息,俏皮地问庄生:“我们两个的馈岁之礼呢?”
庄生似乎心事被打扰,愣了一瞬,才又反应过来。顿时有些窘迫,竟然忘了为她备一份礼物,是自己独自过惯了除夕。起身,打开衣橱从蹀躞上顺手解下一个香囊与她。
语嫣的心跳得如战鼓,他赠她香囊,这……
娇羞带怯又无比期待地微微颔首道:“不如庄郎为妾带上吧。”这是明晃晃的试探。庄生温柔地看她低头的模样,除夕之夜,不想叫她伤心,于是缓缓走向她。语嫣低着头,能看到他的阴影晃动着以巨大无垠的黑影罩上她的脸,她闭上眼,感受他的手轻轻地在她腰间的素带附近动作,忽而触到衣衫,她懊悔,应该再穿薄一点。
得意端着一个托盘,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她第一时间用眼神讯问语嫣,语嫣则是羞红了脸微微点头,得意欢快地布好菜,她不让庄生正经摆桌子,她说:“那样没劲头,照我说的做没错。”她又跑出去,从门口从送她过来的一个下人手里接过小小木桌。于是,炉旁铺了一床被子,她笑嘻嘻耍赖说:“这个就当是我没洗澡便睡了的,作废的被子。”在庄生瞪眼中,自得其乐地将歪歪扭扭的小桌端方到棉被中央,又将简单几样小菜被布置在小桌上,三个人俱是盘腿围坐在棉被上。
不知何时,窗外起风了,呼呼地刮得窗棂咯咯作响,屋内炉火烧旺了,上面放了一个茶碗里在温酒,酒香不住地四溢,三人酒过三巡,二姝舵红玉颊,开始醉言醉语。得意说:“若是突然降温降到时晨也被冻得凝固,该有多好。”语嫣哈哈笑:“嗯,我也希望我们三个,我跟妹妹,跟庄郎一起,就这样,永永远远。”庄生并未醉,人真是奇特的动物,越是快乐越会生怕。以往,他一直很孤单,所以很习惯,并不觉得可怕,如今,此时此刻,他体味了人间极乐的温暖情谊,突然便害怕起失去之后。
语嫣醉醺醺地倒下去睡了,得意的酒量比她强许多倍,陪着庄生继续守岁。
微醺的夜晚,仿佛一切变得迷离恍惚。
得意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似从前的鄙夷冷漠,似是带着些许的暖意。她说:“酒醒了,你的眼神又要恢复成冰块了,我要继续灌醉你,一直让你醉下去。”然后抱着酒坛子便蹭过去他身边,不由分说要往他嘴里灌酒。她还是有些醉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庄生推开她的手,她的人却顺势软倒,躺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