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日,得意又端了一些清淡粥菜给他,老头很骨气,又是撇嘴看向别处了。
“您吃点东西,否则怎么去神医那里?”
老头不怎么奄奄一息了,“什么意思?”耳朵还竖得很直。
“再去问问,为何要娶我?”
“这个问题很要紧?”老头不明白。
“顶要紧。”
“为什么顶要紧?无论如何,讨了你不就行了?”事到如今,老头只想将这唯一的闺女推销出去,滞销在家陪伴他这么个老头子有何盼头呢?终了,还不是她孤苦一人?
“我再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嫁人了,爹。”得意低下头,声音低下去,眸光黯淡。
老头暗自叹了口气,“好吧,我再跑一趟,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拿到一个答案。”
于是,老头又马不停蹄地去了。
扁家出了这么多事,真可谓多事之冬,可一个曾经时时出现的人,最近再没踏入过扁家的门。对此,得意的心境是十分复杂的。她既望着他能来,又盼着他不来。可时日久了,慢慢地,也就剩下望着他能来的心情了。
扁担老爷成功投河的次日,汴梁下起了薄薄一场雪。
下雪的天气,望着天地间一派萧杀之气,人容易怀念一些温暖的东西。那一日,得意抱着暖暖的小毛团,望着窗外,想了很多东西,给老爹做的新棉衣里子是否不耐脏?素素姨答应给我送一幅新式样的暖手套,不知何时送来?这场雪万一再继续下下去,炉子旁的柴火该是不足了,还有……小爹爹他该过来看我一看了吧?
然而,那个人似乎是从人间蒸发,至今仍未踏足扁家。
得意安静地窝在自己的屋里,旁边是习性日伏夜行的小毛团,热乎乎地在打鼾。她定定地望着小毛团,心里最深最隐的一个角落,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在作祟,她不晓得,便也不想,只是那团东西依旧我行我素地在那个角落作祟着。
她只挑拣自己爱想的:不知道老爹这回能拿什么答案回来?花蝴蝶想娶我这个念头,是多么的诡异难测呀!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硬邦邦东西轻轻砸了下脑门。
晃一抬眼,得意的心蓦地雀跃了,这种雀跃与平常雀跃又是不同。不过到底有何不同,她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佯装同平常一样欢呼道:“小爹爹,原来你还在这世间!”说完,才想起脑门被她敲得挺痛。她微微皱鼻子,原先他打脑门不这样痛的,才相隔几日而已,他竟是忘了把握手力了,唔,砸得还不是普通的痛。
萧尧见她痛得微微扭曲的脸,淡淡一笑,照旧胡乱揉揉她脑袋,还是久违之时的那套开场白:“怎么,有些日子不见,思念小爹爹思念得紧了?”
他不晓得,得意姑娘最近很敏感,尤其是思慕,思念,爱慕,想念……之类暧昧的字词十分的敏感。乍一听他提到‘思念’这个词,得意的脸便唰地通红,红到了脖子。
不过萧尧是小爹爹呀,自然不会有非分之想,他的面色很平淡,双目也没闪烁,嘴角也没异样抿紧,身体也很自在自然。拿眼角偷窥一番的得意,终于,终于绵长地舒了口气。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同太上老君携手显灵了。
想来她这几日的忧愁是白白地忧了,原来果真是场梦。说到这句感慨,其实,这几日得意姑娘除了神思恍惚自惭形秽之外,还额外存了重重的忐忑。固然,她八成以为那是分外真实的一场梦,可偶尔免不得又很担心,担心那是一场模糊的真实。她会存有如此疑虑,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有一刹那,她是朦胧醒过的,并且初初也是一直半醒的,因此记忆里的印象自是十分真切,加之萧尧那几日的“凭空消失”,免不得让她疑神疑鬼,小爹爹他莫不是真的同我干了那等伤风败俗的事?
见下,他又堂而皇之地出现了,依旧的温文尔雅,依旧的随性自在,显见得只是她做贼心虚了,小爹爹这等风姿的人在这个年纪,怎么会犯糊涂与她这样的丫头片子伤风败俗呢?!
得意侧过身,偷偷地狠狠呼了口气,她终得平静了。
“这几日朝中公务繁忙,分身乏术没能过来,却是错过了扁老兄两回的壮举。”萧尧忍不住发笑。
提起老爹,得意的头又痛了。
“这回他不是去庄生那里了吗?等老头回来,我只能落两种结果,这两种都是恶果,小爹爹你不懂,我是被逼到了绝路了,要么我非嫁不可,答应了他,老头才高兴;要么我死活不嫁,可我能拧到几时咧?老头闹腾起来没完,哎,谁叫他是爹呢,我让他,哎!”得意夸张地拿额头磕墙。
忽而脑子里激灵灵冒出花蝴蝶那张脸,继而又激灵灵想起那场梦前的小段噩梦。她便不耻下问地问了萧尧:“小爹爹,我问你个难题。”
此刻,萧尧已搬了一把椅子挨着炉火翘起二郎腿,以扇骨抵着下颌,含笑将她望着。
得意干干咳嗽了一嗓子:“那个,假如,万一我嫁了花蝴蝶,你还是我小爹爹吧?”
萧尧煞有介事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