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兄……”
高锴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态度,陆晖则眉一挑,对着这位浑身上下都写满“傲气”两个字的白衣士子道:“这位仁兄不知哪家子弟,这般关切某读书如何,若不是座师在上,某还当真以为有师长要来教诲于某呢。”
对于挑衅,陆晖从来都是不能忍,也不想忍的,当初他对上碧娘是如此,对上韦从直是如此,如今对上这位不知名姓的白衣士子,亦是如此。
“博陵崔广元。”
崔卢李郑王,五姓七家,自汉末延续至今的世家,即使如今已然比不得当年连帝王都不屑联姻的风光,但是博陵崔三字,依旧是身份高贵的象征。
“博陵崔十二……”
“难怪了…。也就他能有这么刻薄”
“原来是他……听说他历来最看重身份”
崔广元名姓一通,人群中不免便泛起低低议论之声,而投向他身上的目光,竟多是艳慕与敬畏。崔广元对于这些目光也极是享受,昂着的头便又更高了一分。
“倒不是我崔十二好为人师,只是觉着陆兄背唐律疏议已然够辛苦了,再要多诵读典籍,只怕力不从心要累得进不了贡院。”崔广元这话已然不是夹枪带棒,而是句句都是枪棒当头了。他弯了弯嘴角,笑得讥诮:“所谓术业有专攻,陆兄专心律例,论及经典策问,我崔十二便是想教,说不得陆兄也……。”
崔广元话说一半,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必再说了。
听着崔广元一口一个律例,本有些生气的陆晖却暗自觉着好笑,这人从头到说都拿以前应明法的事来嘲讽自己,无非是想秀下不知从哪来的优越感罢了。真个跟这种人生气,却是不值得。
心下宁静的陆晖应对起来,更是自如:“陆某读书如何,竟然劳动崔郎君如此关心,还真是诚惶诚恐。”陆晖讥诮道:“只是口说无凭,崔郎君是不是还想在座师与众位同年面前,试一试我陆晖深浅,比如背诵些经典,写篇策论什么的。”
崔广元这种世家子弟,都是自幼进学,熟读经典。他欺陆晖之前专心明法,在贴经和策问这两块定是弱项,便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寻些生僻题目来为难陆晖,一来出气,二来也好为自己扬名,只是陆晖一口叫出他的打算,倒叫他不好如何答话了。
陆晖也没打算给崔广元答话的机会,继续笑笑道:“某也想一试斤两,只是崔郎君你想试某,却是不够格。”
摇了摇头,陆晖转身向高锴长长一揖:“学生唐突,有一请,请座师如愿。”
高锴对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世家子弟也没什么好感,尤其崔广元很像某些见不得他好的人派来砸场子的,再加上陆晖在令狐家那边的关系,对于陆晖的请求,他还有哪里不肯的,当下极有威严的微微颔首:“且说。”
“学生唐突,请座师于春试时亲试陆晖,以座师之公明崔郎君之眼,让他以后勿再自视过高。”
既然人家都撕破了脸皮,陆晖的回击也字字如刀。
“陆子吉慎言,圣人子弟,何以学市井之徒,徒争口舌之利。”高锴虽是对着陆晖发作,但这训斥的语气,却是老师对弟子的训诫:“待得春试之时,为师定要好好考教于你,看你日常都读些什么书。”
“诺!”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陆晖在春试上由高锴亲试的事情,便就此埋下了伏笔,至于关起门来高锴怎么考教陆晖,就不为人知了。
崔广元梗着脖子还要说话,高锴见目的达到,便暗暗做了个手势,立在他身后书吏见状,便上前一步朗声道:“诸士子下退,主考离院。”
“恭送座师。”
在一干士子的恭送声中,高锴带了从人稳步离去,而士子们在元正朝贺里所需要完成的事情,也就此了结。在纷纷往皇城外行去的人群中,陆晖瞥一眼恨恨看着他的崔广元,朗声一笑:“原来崔十二郎君不是好为人师,只是好为主考罢了。”
“哼。”崔广元用更大的声音回了过来:“连个小考教都不敢接,看来当真是肚里没货。”
“崔郎君。”陆晖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你与我可有亲,辈分长于陆某。”
博陵世家子弟怎么可能跟个小姓有什么亲,便是有,自视高贵的崔广元也不会承认:“怎么,陆郎君想攀一攀我崔家,好抬一抬自己身价。只是你便要认我做长辈,我也不能败坏崔家名声,跟你扯上关系。”
陆晖不理他,继续问道:“那崔郎君可是有官身,勋爵职散四官俱全。”
有官身崔广元又何必来这里呢,官宦世家是有荫子弟的特权,只是名额有限崔家房头又多,他在族中也不是多重要的,因此没挣到荫补的路子,只能靠自己在考场中打拼了。
崔广元脸上肌肉略扭曲了一下,旋即又道:“这倒是句难得的好话,为着这句好话,待得这一日到时,我崔十二便请你吃杯酒。”
勋爵职散四官齐全是大唐官员们的人生毕生追求,勋是勋官,所谓“策勋十二转”,这十二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