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前番在贡院前的作为，还有被礼部下符单召入试的独一份，陆晖虽不怎么与士子往来应酬，但名声着实却是不小。高锴又在千余士子面前单单点他的名，于是人群里面顿时生出不少议论之声，不少人都伸着脖子，想看一看这位堪称胆大妄为的陆晖到底有哪些与众不同。
“快去。”
令狐纬笑嘻嘻的推了陆晖一把，才让怀着“不就是凑个热闹，怎么突然变主角”心态的陆晖出现在众人面前。
整了整身上衣衫，陆晖调整好心态，从容上前，长揖到地：“学生阳曲陆晖，见过座师。”
高锴特地把陆晖在这个时候点出来，自然不是起了什么爱才之心，要论才学，长安城中怀才不遇的士子何其多，他便是学了墨家“兼爱”，也顾不过来这许多——单点陆晖出头的原因很简单，不过是令狐绹向他透了口风罢了。
高锴亦属牛党，依附的是令狐楚，不过平素往来，却是与令狐绹较多。对于令狐家的情形，他的了解并不浅，甚至包括令狐楚府邸之中的一干年轻人。
在被定为进士主考后，虽然是遭逢了“甘露之变”那般朝政动荡，但是常科试并没有受影响，作为最热门科目的主考，高锴家的门槛，生生都被踏平了好几寸。
科举之途，说起来虽然是不论出身，唯才是举，但自隋文皇置此制以来，又何曾真正贯彻过。现在离春试还有两月时光，但在高锴心中，至少已然有七八成名额被圈定。
作为牛党令狐一系人马，令狐家的面子高锴自然是要主动给的，因进士珍贵，所以高锴也只能保证令狐家子弟学生有一人能登今科金榜。
熟知令狐家内情的高锴本以为这个人选，定然是会在令狐纬和李商隐之间产生，令狐纬不消说，是令狐楚的侄子，而李商隐却是令狐楚最看重的弟子，河东白衣推官可是独一份的，再加上令狐绹与李商隐的交情……
所以高锴干脆装巧遇，与令狐绹碰一碰头，想从他那获得确切消息，也免得自己难做人。
但高锴怎么也没有想到，从令狐绹口中吐出的名字，既不是令狐纬，也不是李商隐，而是一个听着隐隐有些耳熟的名字——陆晖！
虽然令狐绹的沉默没让高锴得到更多信息，但他还是可以断定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应当是令狐楚决定的，至少对于令狐绹来说，他更愿帮上有名的，应当是李商隐。抄写旧文代投之事，高锴也是知晓的。
怀着一种名唤好奇的心情，高锴看着这个身形挺拔俊秀的士子从容上前，向自己行礼。他任主考，姿容潇洒出色的少年士子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陆晖皮相虽不错，但对于高锴而言，也只是觉得看起来不错，不会被人拿身言书判里的第一项来做文章了。
“你便是陆子吉。”高锴有心给陆晖造造势，因此态度也很是谦和慈祥：“今日不少士子行卷于本官，其中多有美文，你可有行卷，取来本官一看。”
行卷风气在有唐一朝都相当盛行，许多士子在出门时，都会习惯性带上几个绢轴，方便随时推销自己。而今日元正朝贺，士子们见高官贵胄和考官们的几率不知要比平时高上多少倍，因为基本上人人会准备好行卷，方便随时投谒。
当然这个基本也是有例外的，譬如陆晖三人，不过令狐纬李商隐是因为认识高锴，觉得没有必要，而陆晖……却是对这种潜规则毫无意识的缘故。
高锴对陆晖如此态度，士子群中，投往陆晖身上的目光，自会有不少或艳慕或嫉妒的，关于陆晖的议论，也在人群中“嗡嗡嗡”的同时展开。
陆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高锴言语之中的善意，不过行卷这个东西，他是真没有啊。只得一拱手：“学生惭愧，不期今日能得座师青眼，陆晖实在是没有想到，因此行卷也没有备下。”
哪里是我青眼，分明是彭城公。高锴脸上笑眯眯，不露半点心思，即便对于陆晖没有准备行卷这件事，他虽然觉着不悦，在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按剑的左首紧紧了剑柄，高锴此时倒有些后悔事先没有跟陆晖通气了，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继续达到自己的目标之时，一道很是傲慢的声气却传了过来：“到底是明法高才，连行卷也是不用的。”
常科那许多科目之中，进士是独一份的尊贵，其下是明经，而明法的地位则不那么高。相对应的，应进士科的士子也是一般的自视甚高，对于明法科士子，着实多有不屑。
这道傲慢声气，嘲讽的便是陆晖之前应明法科的事情。在寻常百姓看来，能够在长安应试，都是读书的官人，都是一等一的尊贵。而在这些应进士科的考生严重，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进士高。”
特地一番做作，却被人这般阴阳怪气搅和，高锴心中自是不如和舒服的，奈何那人隐在人群之中，所谓法不责众，又是元正日，也不好发作。
“呵呵……”成为众人焦点，就要有被嘲讽的自觉。陆晖能够感受到高锴的善意，虽来不及推测到底是令狐家的安排还是李清和姐弟的安排，但此时着紧的，却不是推测由来，而是面对嘲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