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伏弼回来了。带着轲州的军队。皇子宫殿里的迎接了他，在场的还有黎鹤。伏弼向周围望望，他发现少了吴启的身影，平时他一般都侍奉在皇子身边的。
伏弼这次回来发现周围的人都变了很多，黎鹤变得严肃了，皇子变得沉默了。大家都变得像不爱说话了。伏弼跪着交出兵符，告诉皇子，洪烈殿下留在了兰陵。
皇子接过兵符，向身边的侍卫做了个眼色，绑了伏弼。伏弼完全不知何事，站起身时，发现自己已在了绳套中。“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左右望着绑他的人，他们可不都是自己认识的人么！
“因为你的愚蠢，让我损失了三万多战士。”皇子怒视他，“甚至有人怀疑你是矮人那边的人。可我没有信。我决定相信你，相信这是你的愚蠢。”
“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伏弼喊道，“你说清楚啊！”
“高墙上的烧油。”皇子说，“你想起来了吗？”
伏弼眼睛往上抬，半秒后他明白了过来。“怎么了？”他愣着问，“是我倒下去的啊……”
“全部浪费了。它们没有发挥到一丁点的用处！”最后一句皇子说的很大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伏弼无言了。
“你该为你的愚蠢负责。”皇子说，便让人将伏弼带了下去。
伏弼在被押走时，抬头朝一旁的黎鹤望了一眼，这一眼他看了很久，像在等待什么。后者面无表情地对他点点头。伏弼收回头，猜想自己是在黎鹤的目送中被押出大殿的。
伏弼被关进了漆黑的地牢中，这里只有油灯，六间牢房只别上一盏，自己的这间刚好没有。屋子里很黑，地面上是潮湿的，还能嗅见老鼠屎尿的味道。它们一定是常在这里作窝。他想，关在这间牢房里的前一个人一定是个懒汉，他从未打扫过房间。
地上的卧草竟然还是湿的，像是老鼠们在上面撒了尿。墙壁的右角有个盖子一样的东西，它结结实实地遮在地上。伏弼走近，打开一看，扑鼻而来的臭味让他差点将内脏吐出来。
“该死的，竟然将屎坑建在这个地方！”他小声地咒骂。
伏弼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打开它。但他很快便打破了誓言，半夜的时候他肚子的疼痛将他逼醒，他带着违背誓言的觉悟捏着鼻子将它打开。蹲下去的时候他哭了出来，他在想，自己的誓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了？
他傻傻地一笑，觉得这太有意思了。
深夜的时候，总是传来一些嚎叫声，吵得他无法入睡。他坐起，聆听这些声音，地痞的骂声，老头的呻声，无能者的哀声，女人的悲声……
它们混合在一起，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在你的耳边，在你的内脏中，在你的灵魂里，它们在不断地蚕食着你，逼迫着你。你捂上耳朵，它们还在继续。
这是一个没有救的地方。他告诉自己。
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听上去很宏重：“喂，新来的，你不像这里人。你像贵族。”
伏弼抬起眼，使劲地向前望去，他看到的是两只抓着牢笼的手。他回答他：“我一直都是。现在还是。”
“嘿嘿，”那双手传来，“那你是为何进来的？”
“我犯了错。”他答道，脖子伸出好远。
“什么错？”
“跟你没关系。”
“嘿嘿，都进地牢了。”
“你又是为什么进来的？”伏弼问。对面的那双手虽然很丑，但他还蛮喜欢的。
“我杀了人。”那人说，“我是个坏胚，什么事坏我就干。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坏事是我不敢干的。”
“你做过哪些坏事？”
“很多，比如：别人说我一句坏话，我就杀；别人不理我，我也杀；别人看不起我，我还是杀；别人吵我，我也杀；别人恨我，我更杀。”他说很得意，仿佛在为自己的伟绩做展示。
“那……什么是你不杀的？”伏弼试着问。
“我看不见的不杀。”他说，一点也没有犹豫，这句话像是在他脑子里存在很久。
“你看得见我吗？”伏弼感觉自己的身后，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层汗。
“看不见。”那双手说。
伏弼觉得，就在刚才，自己脸部的肌肉松弛了下。
很久后，伏弼问：“你有名字吗？”
“没有。”那双手说，“我有很多名字，但没一个真正是我的。我可以有很多的名字，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名字。”
伏弼咽了下口水，目光像一只呆头鸭：“你的人生很像一场戏。”
“你怀疑？”
“不，我不怀疑。我，对你好奇。你似乎扮演过很多角色。”伏弼向前走了一步，试图看清对方的脸。但他什么也没能看清。
“不，孩子，你错了。”那双手说，“是他们在扮演我。”
伏弼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他是个中老年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