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种说法,说苏佐明回京是陛下为了铲除王守澄而预先走的一步棋。[]想当初,西川刘辟叛乱,元和帝力排众议,发兵剿灭,苏佐明临危受命出任山南西道监军,在任上是有大功劳的,先帝论功行赏,本要将他调回京城出任飞龙使,却被焦希望告了一状,这才被贬去岭南,虽说也是一个肥差,到底不比做飞龙使来的前途远大,而焦希望又是王守澄的恩人、靠山,王守澄对他也一向敬重,得势后还为他讨了个骠骑大将军的名号。这么算起来,苏佐明和王守澄就是冤家,陛下把他从岭南调回来,出任宣徽院副使,实掌院务,又做击球将军,终日陪伴在身旁,为的就是给王守澄以致命一击。现在王守澄败落,苏佐明却依旧得宠,是否可以验证这传言是真?”
李茂提出自己的疑问,希望得到突吐承璀的正面回应。宫闱内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即便他这位曾经的龙骧军大将军也难测分毫,但这一切对突吐承璀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他在内廷长大,大半辈子都在内廷度过,宫闱秘闻看的太多太多,早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没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突吐承璀哈哈一笑,喝了口酒,抹了把冰冷的红鼻子,言道:“都是一派胡言!阻止他回宫出任飞龙使的是我,原因很简单,飞龙使王廷忠是我的人,他恶了大家,屁股坐不稳了,可这样重要的位子我岂肯拱手让人?我想让刘希光去做飞龙使,让我那不孝子突吐成骅做判官,等将来熬足了资历再接他的班,故而我揪住苏佐明在山南受贿一事穷追猛打。
“倒是焦希望帮他开拓,说什么受贿也是迫不得已,战事吃紧,稳住后方最重要,若不受贿,地方官员个个惶恐不安,这军粮、民夫还怎么筹措,耽误了前线战事怎么得了。就这么着,大家才手下留情,打发他去岭南监军。他在岭南任上又干了什么事?他手伸的很长,借着给内廷采买珠宝的便利,中饱私囊,他给侍妾用的珠子比咱贵妃用的还要大,还要亮,这怎么得了?更可恶的是他把海外进贡的美人儿私藏起来,留在家里自己私用,这是欺君的重罪,我怎能容他?我派人去广州收集他的罪证,想彻底把他扳倒,可惜天不假人,事情还没办成,大家便驾鹤西去。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李茂道:“遥想当日,你也是一手遮天,为何处置他要如此谨慎,有什么人在暗中护着他吗?”
突吐承璀道:“还能有谁,王守澄呗,这老小子,凡我说行的,他就说不行,凡我说不行的,他非要说行,没有是非,就是要跟我过不去。焦希望临走时向大家保举了他,也是我那是锋芒太露,不知天高地厚,大家要拿他敲打我,故而他就像那冉冉升起的朝阳,我不能不有所顾及。”
突吐承璀说完,对李茂说:“实在没想到,当今还有这等手段!他还是郡王那会儿,我就说他这个人不简单,为何?胆大、泼辣,粗中有细,有王者风范,我这可不是事后诸葛亮,有据可查的。他登基之后,人人都说他游戏无度,我却不信,他好玩是真的,也会玩,但少年心性,岂会做王守澄的傀儡?我唯一担心的是他沉不住气,泄露了天机,遭了毒手,现在看,倒是我多虑了,天纵英才,千古一帝啊。”
李茂听了这话却很不是滋味,果然是千古一帝,自己这个拥兵自重的权臣还会有好日子过吗?我日子不好过,你这个监军使日子就会好过?当然李茂并不介意这话,突吐承璀多半是无心的,他的这个监军使,其实比傀儡还不如,傀儡还要做做样子糊弄一下外人,他索性直接躺下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连手里的金印就交了出去。
更让李茂放心的是,突吐承璀的心死了,燃烧了大半辈子的权欲彻底熄灭,他现今变得心静如水,无欲无求了。
从监军府回到帅府,李茂直接去了曾真的公事房兼起居室。
“把所有有关苏佐明、焦希望、王守澄和咱们监军的材料找出来,理一理他们四人之间的关系,突吐成骅和刘希光可做参考。此事你一人负责,越快越好。”
曾真没有应答,而是弯腰从保密柜里拿出一份文档:“四人之间的关系,我已经梳理出来,请太尉过目。”
李茂诧异道:“是嘛,你倒是很心细。材料我不看了,你简述概要。”
曾真便把她从浩如烟海的材料中抽丝剥茧搜寻出来的蛛丝马迹详细报告了一遍: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苏佐明是杨志廉的人,杨志廉很欣赏他,待若诸子,却让他保留原姓,他能从贫苦农家子弟一步跨入权贵之门,杨志廉是他的恩人,他也以杨门子弟自居。元和皇帝登基后,杨志廉被迫致仕,不久暴毙,杨家势力遭到重创,但实力犹存。这个过程相信太尉并不陌生。元和初年,突吐承璀得势,恐杨家报复,便欲对杨门势力赶尽杀绝,杨门子弟抱团对抗,与宿敌焦希望和解,并联起手来。
“苏佐明外调山南便是焦希望支的一招,借助平定西川之功,苏佐明本可重返大明宫,出任飞龙使,占据要津,却遭到突吐承璀的阻击,突吐承璀揪住他受贿的事不放,回京终成梦想。此后,突吐承璀挖出焦希望的成年旧账,逼他致仕,焦希望临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