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天色却是波澜不惊，并未出现感染漫天绯红的朝霞，故此，也就没有犹如泛黄书卷的诗情画意。一望无际的天空泛着微微的苍灰色，那么辽阔，那么苍茫，覆盖过被污黑浑浊的气息淹没的整个尘世。天空在沉默，就像玉恒颜出楚君澜那般沉默。
玉恒颜仰起头，他们所在的山那么高，仿佛伸伸手，便能触摸到天空，触摸到，此时与自己一般静默的天空。玉恒颜不喜欢沉默，可他却不忍打扰楚君澜。楚君澜看起来那么安静，给玉恒颜一种，他本该就是那般安静的感觉。在楚君澜身上，玉恒颜找不到风流的影子，可他仍感惬意。
犹如沉入谷底的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楚君澜才悠然坐起身来，蓝蝶面具很适合他，适合到，玉恒颜并不好奇面具之下的那张脸。
玉恒颜将望着天空的目光悄然转向楚君澜，微微一笑，道：“方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场梦，一个人，一句话。”楚君澜如是道。声音一如往常，低沉如他，话语间总是混着淡淡地懒散。迎上玉恒颜的目光，楚君澜侧头问道：“不走？”
玉恒颜摇了摇头，他在想楚君澜的那句“一场梦，一个人，一句话”的含义。只是，他不是楚君澜，他没有楚君澜的记忆，尽管再聪慧过人，也没有办法全然理解。
“回去吧。”楚君澜也收回了目光。
玉恒颜望了望自己的手心，指尖早已凉透了，可身旁的楚君澜一袭银衫，单薄如斯，竟与风流一般不畏严寒，玉恒颜不禁苦笑一声，这已是寒冬，冰冻三尺，这个天气能像他们二人来这山顶吹凉风的人实在太少：“是该回去了，天色也不早了。”
“很冷？”楚君澜看了看玉恒颜微微泛红的指尖，轻声问道。
玉恒颜并不隐瞒，点点头，微笑道：“是阿，很冷，毕竟已是冬日了呢。”见楚君澜并未有任何举动，玉恒颜也索性坐着不动，继续道：“以前，我时常与风流一起来这里，不过每次来，天气都很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渺无人烟。这是第一次独自来，也是第一次冬日里来。”
“你很喜欢风流？”楚君澜每每都不答在重点。也不知，是只在意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还是不懂得倾听。
玉恒颜莞尔：“是。”
楚君澜又是沉默，他似乎只在自己有话要说时才会开口言语，可尽管如此，偏偏不会有人觉得他自私抑或高傲。也许，那便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吧。
玉恒颜动了动几乎麻木的指尖，继而又站起身来，对楚君澜道：“天色真真不早了，风流也该回赤逸府了，那么……”
“去吧。”楚君澜打断他。
“你不走？”玉恒颜挑了挑眉，不禁在心里苦笑:“在下”二字早被抛至九霄云外，现下，又连“楚公子”三字也抛诸脑后了。正懊恼自己失礼，却骤然想起，这些字眼也未在楚君澜嘴里出现。
楚君澜背对着玉恒颜摇了摇头：“过会儿就走。”
玉恒颜点头，却迟迟挪不动步子。风并未停下，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可玉恒颜却浑然不觉一般，立在原地，望着楚君澜的背影，不言语，也不沉溺，仅仅只是望着而已，似乎要在那背影里寻找到某一些足迹。
楚君澜像是察觉到玉恒颜的目光，回过头来望着他，沉声道：“不走？”又是方才说过的两个字，可语气，分明冷了许多。
玉恒颜并不在意，耸耸肩，道：“一起吧。”
楚君澜回过身去，默了半晌也毫无动静，直到玉恒颜按捺不住镜子转身想要离去之时，楚君澜却在身后轻声唤道：“好阿。”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吹散在着凉风里，消失得毫无踪迹，可却偏偏连任何一丝气息都落入玉恒颜耳里。他闻声停下步子，却并未转身，只是站在原地等楚君澜走上前去。
正因如此，背对着楚君澜的玉恒颜，未能看见方才楚君澜唇边闪过的一抹笑意。尽管转瞬即逝，但那抹笑意，也真真实实的，曾被楚君澜带来这个尘世。
见楚君澜已踱步至自己身旁，玉恒颜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大概也不算是陌路人吧。”
楚君澜不以为然：“算不算陌路我不知，但至少，不算是相识。”
“那你可不要被我偶遇上第三次。”
“若是遇上了，你又能奈我何？”
“若是遇上了，我们便是朋友，如何？”
“如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