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的,似乎听见有人在耳旁窃窃私语,声音那么沙哑,那么绝望,像是声音的主人早已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绝望到抓住了一点点蜘蛛丝,都会欣喜若狂的握紧它。熟悉至极,却在此刻忘却了是谁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仿佛看见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眼前一闪而过,分明此曾相识,却无论如何挣扎,都忆不起那人是谁。看不真切,听不清晰。那人,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
朦朦胧胧的,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心上,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疼痛,透不过气,将要窒息。一点一滴,淹没人心,直到毫不留情置于死地。
那人是谁?那人在说些什么?那人为何伤心至此?那人为何……出现在自己眼前,嘶喊在自己耳边?
想要抓住那人的影子,问问这些缘由,费力睁开眼,才发现,那不过一场梦而已。只是,这般真实的梦,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仿佛置身于其中,仿佛沉沦于其中,无法自拔,无法逃脱,无法救赎,无法沉默。他不知道是谁出现在他梦里,他只知道,也许那个人,对自己很重要。
伸手轻抚上眼睑,骨节苍白的指尖触碰到的,是一道道清晰交错的纹路。那是他整日遮住眉眼的蓝蝶面具,素雅,而不失繁华,艳丽,却并不张扬。正如他自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一直谦逊。
他便是楚君澜,家喻户晓的年轻剑客,被世人称为“江湖第一刺客”,话虽如此,知晓他并不是一个刺客的人却寥寥无几。分明正义凛然,却被世人说成歪门邪道,分明惩恶扬善,却被恶人嫁祸无数,无人为他澄清,他自己也不在意。只是,略带失落的情绪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坐在悬崖旁三步远的地方俯视下方,一个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但这高山流水人烟稀薄,却是他喜欢的气氛。自由,洒落,不被约束,毫无束缚,不被注意,孤身足矣。
苦笑一声,许是想不到自己竟会躺在悬崖旁睡着。
“这不是楚公子么?”一阵熟悉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楚君澜闻声望去,来人正是那日在赤逸府门外偶遇的玉恒颜。蓝蝶面具遮住了本该有的情绪,楚君澜不过淡淡道:“嗯。”声音一如往日的低沉,甚至多了些懒散。
今日风流又早早的出了门去,玉恒颜本想来这散散心,谁知竟会在这里遇上楚君澜。“楚公子竟也在这儿,真是巧了。”
“嗯。”依旧是那一个字,情绪不多,但并不反感。
玉恒颜走近了些:“可是有甚烦心事?”
楚君澜微感诧异,玉恒颜并未猜错,但他却只想反驳:“并不。”
玉恒颜摇了摇手中的冽月扇,好些日子没有携着它出门,此时却越发的洒落了:“那楚公子怎独自在此?”
“阁下不也是孤身一人。”楚君澜没有回过神来,背对着玉恒颜,目光转向望不到底的山下。每每心烦意乱之时,他便会独自坐在此地,不需要对谁诉苦,不需要怎样发泄,只需在此地停留一会儿,他便不再那么惆怅,至于缘由为何,他自己也不知。
玉恒颜微微一笑,也不顾及其他,径自坐去楚君澜身旁:“楚公子不就在我眼前么,我怎是孤身一人?”话语间竟连那“在下”二字都省去了。
楚君澜抿了抿唇,竟倾身向后倚去,闭目躺在这万丈悬崖旁,似是有些疲乏的模样,让玉恒颜也不愿再去打扰。上次他们二人相遇时,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会陷入无止尽的尴尬。此时同样是沉默,尴尬之意却莫名消失了。
玉恒颜第一次这样细细去看楚君澜。也许正如风流所说,他们二人有血缘关系,所以会那般相似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玉恒颜觉得,他们二人并不是那么相像。
风流是冬日的阳光,随时随地带给人温暖。而楚君澜,却像是冰山,可望却遥不可及。正如现下,尽管楚君澜就在玉恒颜面前,尽管楚君澜就毫无防备的躺在玉恒颜面前,玉恒颜也只觉得,他们二人相隔那么那么遥远。正如世人所说,距离,不是人所产生的,而是,心所产生的。
玉恒颜第一次想要发自内心的去了解一个人,想了解他的一切,想让自己与他的距离近一些。他不知道楚君澜为何会带给他这样迫切的感觉,他只能确定,自己想要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