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于是那个羊皮贩子又成了他痛骂的重点对象。他骂大舅子长了狼心狗肺,咒他死不出好死。杨书兰知道哥哥的做法也是出于无奈:他弄的这些东西多说值个万把块钱,可他投进厂里的是五万呀!他想为哥说话又不敢,想劝丈夫又不好劝,只好躲到别的屋里一个劲地哭。
许合心来劝过弟弟,说你不用愁:我那两万先不要你的,你还欠别人多少?最多三万。另找条门路好好干,几年就翻过身了。杨书兰听罢这话也觉得有了希望,说:你听咱哥的,别再怨天恨地了,厂子不是有地方吗?咱再干老本行,养鸡养鸭,再种些蘑菇,一年也能挣个几万吧?
然而许合意不听他们说的,还是骂关他厂子的那些人,说自己刚开出的一条大路叫他们给堵死了。骂完外人又骂哥哥,说他丧了良心,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帮,倒帮着外人来欺负他。许合心见他不讲理,气得转身走掉,以后很长时间没再踏上弟弟的门槛。
许景行老两口也惦记二儿子,在厂子关掉后的最初几天里来过多次。许景行反复向二儿子讲明道理,其中也把他在沭河滩上关于天理的思考结果讲给他听。但许合意拿爹的话不当耳旁风,只是一口咬定,是那么多人合伙害了他,别人都欠了他的。玉莲老太讲不出太多的道理,她能做的是陪儿子掉眼泪,劝儿子想开一些,再就是亲自做饭让儿子吃。但许合意丝毫不为之所动,还是直着脖子骂人。许景行让他气坏了,用巴掌扇过他几回,可是儿子不通情理依然故我。再后来,许景行气得也不去了,对老伴说:他爱咋着咋着,就是死了咱也不管!
玉莲老太到底心软,还是常到二儿子那里看望,看过之后便向老头报告情况。这一次说儿子还是老样子,再一次说儿子还是老样子。不料又一次去后,她回来慌慌地向老伴道:“毁啦,包产他爹变了样子啦!”许景行问变成了什么样子,玉莲老太说:“成了白毛老头啦!”许景行瞪大眼睛问:“什么?”玉莲老太哭着告诉他,她上几回没注意,今天到那里看看,他的头发差不多全白了!玉莲老太太呜呜咽咽道:“你说这还了得?他才四十出头呀!过去有人说愁就能把头愁白了,我还不信,这一回真信了……”
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听了老伴讲的情景,许景行忍不住去看了看。他走进合意家中,看见儿子背对门口躺在床上,枕上放着的果然是个白毛葫芦,他的一双老眼便立即湿了。
他走过去把儿子喊醒,又教导了他一番,让他振作精神爬起来,不要这么窝囊下去。可是儿子把他那白毛脑壳摇得像个货郎鼓,口口声声说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这种态度又把当爹的激怒了,许景行把他的那份怜爱之心收起,强忍住胸骨的疼痛离开了这里。
此后,许合意很少再出门,整天闷在家里。许多人直到过年串门时才见到他,都为他的一头白发感到吃惊。
到了春天应该种地了,许合意没有了工厂不能不去给妻子帮忙,于是强打精神,把他的一颗白头展示在阳光灿烂的田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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