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几天里,许合意时常停住手中的活路伫立着,久久地向东边的野猫山望去。风将他的白发吹得蓬蓬乱乱,他却浑然不觉。
他在想一件事情:去年这个时候,那个狗日的许合习耍弄花招,从打了寺里找水源,轻而易举地就赚去了一大笔钱。合同规定,如果能保质保量地供水,一年后村里就得把没付的四万块钱付清。掐指算一算,这笔钱他快拿到手了。
日他奶奶,这四万块其实就是抠了我的,我许合意的呀!
一股强烈的嫉恨,像烈火一般熊熊燃烧在他的心间。这天傍晚他在山脚下种完另一块地,让妻子先回家,自己借着暮色的掩护去了打了寺旧址。
经历了几十年的变迁,如今野猫山前除了山崖上那块巨大的悬石,除了那口已经用水泥和石块封起来的井,就再也找不到曾经存在过寺庙的证据了。这里有的,只是乱石与荒草以及隐身其间的各色昆虫。
许合意走到那里,跳到井的上面狠狠跺了几脚,然后就低下那颗白花花的脑袋思忖起来。等到把头重新抬起,他开始向往日作为打了寺后壁的山崖打量。最后,他向东北方向的一个石壁定定地瞅了片刻,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条与地面垂直的石缝,外面有三四指宽,越往里越窄,还湿漉漉地生着一些苔藓。再仰头看看,石缝的最高处,竟还长出一棵野杜鹃,此时开了十来朵花红艳得很。
许合意站在那里琢磨了一会儿,认定这儿就是水脉:有一股旺旺的水从这山体里流出,经过这石缝的深处,最后流到了那边井里成为许合习的财源。如果把这水脉切断,也就等于切断了那份合同的粗尾巴。
奶奶的,你不仁,我也不义!我现了眼,你也休想神气!
许合意想到这里,一拳砸到了面前的石壁上。
第二天夜半时分,他又悄悄出现在了这里。在刚从山东边蹭出的半边下弦月的照耀下,他将那几捆曾经绑上他的腰间然而又没能发挥作用的炸药塞进了石缝。
插好导火索与雷管,许合意掏出打火机来,“噌”地一声引发了一朵异常灿烂的火花。他转身急跑几步,躲到了他早已看好的隐身之处──那块悬石之下。
“轰”地一声,整个野猫山都直打哆嗦。与此同时,那块悬在那儿不知已几千几万年的巨石突然落下,重重地砸到了许合意的身上……
这个结果是第二天上午被一个放羊少年发现的。他看到悬石坠地,石下伸出一道血迹,立即哭叫着回村喊人。等许合心赶来,与众人合力把那巨石掀到一边,发现石下的人已成了一张肉饼。但许合心从那身衣服上已经辨认出这是谁。他哭了片刻想起,早晨弟媳妇杨书兰到他家找丈夫,他还猜想弟弟在哪里喝醉了,让杨书兰不要慌呢。
许合习也跟着众人上了山,在大伙都围着死者唏嘘不已的时候,他已发现了石缝的炸痕并猜透了许合意的意图。他指点给众人看了,说给众人听了,大多数在场者都点头相信。许合心咬着牙踢了弟弟一脚:“你呀你呀!……”
许合意搞的这次爆炸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许合习找来家伙把井盖撬开看看,里面的水位并没有下降;此后,村里各家各户拧开水龙头,还是哗哗如旧。
真正让许合意炸倒的是他的亲爹。当许合心回来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老人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许合心把本村医生喊来,听医生说可能是脑血管意外,要赶快送县医院抢救,便急忙找了车,与娘一道拉上病人走了。
许景行住进县医院后,第二天才醒了过来。醒来后,他眼珠定定地向窗外的天空瞅了一阵子,而后惨然一笑,又将两眼闭上了。与此同时,两汪浑浊的老泪也从他眼角悄悄涌出……
许合心听大夫说他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便让娘在这里陪着,他回家安排弟弟的丧事。进村后,忽然听见吹打之声响亮,到弟弟门前看见两班吹手在那里,许合心便生起气来:弟弟死得这么不光彩,弟媳妇怎还请来两班吹手显摆呢!但他问问在这里管事的景从老汉,才知道吹手是许合习出钱请的。景从老汉说完评论道:“那个王八羔子,还算讲点义气!”许合心没说什么,接着去了屋里,面对着弟弟的骨灰盒掉了一阵眼泪,然后又去安慰正哭得死去活来的弟媳妇、侄子以及妹妹小梗。
办完弟弟的丧事,许合心又带着妻子和妹妹去县城看望父亲。父亲这时已能说话,但半边身子却不能动弹。大夫说这是脑血拴引起的偏瘫,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小梗马上对哥说,她要留下伺候爹。许合心说:“那好,你跟娘先在这里,过几天我叫你嫂子来替你。”从此,许合心村里县城两头跑,一边顾病人,一边顾工作。
七八天后,许景行觉得手脚有些感觉,可以慢慢活动了,便要出院回家。老伴劝他不听,闺女儿子劝他也不听,大夫说:出院也可以,带些药回去用,过一段时间是能恢复的。于是许合心就给爹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杨书兰过来守着公公大哭了一场。望着儿媳的可怜样子,许景行与老伴都是双泪长流。许景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