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沉凉如水,十里镇上的某一客栈,有凝露一点一滴的落在大理石的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客栈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两个醉鬼趴在桌子上喃喃的说着什么,桌边的空酒坛子不停的摇来摇去,店小二坐在木凳子上打着瞌睡。
这样的深夜里略微显得冷清了些,今日所有人都去参加了常府和田府举办的大婚宴席,客栈中几乎没有什么人,连灯火都没有以前澄明。
一个神情淡漠少年坐在靠里面的桌子旁,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衣裳,表情有些冷硬,在灯光的阴影中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他的前面摆放着一个酒坛子,还有一个小瓷杯,他慢慢的给自己面前的杯中倒着酒,一口一口的饮啜着。
店小二没有打烊,也没有赶人的意思,想来是在等着什么客人。
这个客人姗姗来迟。
坐在桌边独自啜饮的少年正是常遇春,而与他相约在此的人便是黄花,当黄花带着大斗笠,披着黑色的披风到来时,店小二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相迎道:“田夫人,您来了。”
跟在黄花后面的仆从急忙将黄花脱下来的斗篷抓在手上,亦步亦趋的跟在黄花身后。
黄花冲着店小二点点头,稍稍示意,一旁的仆从便急忙给了店小二一枚金锭子。
店小二看见黄花赏给她的金锭子,眼睛都直了,这样一个金锭子可是要赚个半生才能赚到。
黄花对他说道:“今日之事,切莫对任何人提起。”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田夫人放心,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透露半分。”
黄花点点头,在店小二的牵引之下,来到了常遇春的桌边,常遇春见黄花来了,他收起了淡漠的表情,站起来恭敬的叫道:“田婶婶,你来了。”
黄花看着眼前这个身姿修长,礼貌乖巧的少年,只觉得五味杂陈,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常遇春从小吃过的苦,她也历历在目,一直帮衬着他。
虽然他并不是长成一头白眼狼,但是却长成了一个更可怕的人,就是让她的儿子喜欢上他,这是黄花绝对不能容忍的。
黄花坐到了他面前,让左右仆从以及店小二都退了下去,然后让常遇春坐下,她自己也坐了下去。
常遇春垂头坐下,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又隐在光影中。
黄花开口道:“今日之事你不要记恨我。”她紧紧的盯着眼前常遇春,看着他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常遇春淡淡答道:“田婶婶说的极是,将父亲尸骨埋在上京,却是一件大不孝的事情。还未曾替父亲守孝,就去参加清朗的喜宴,此为朋友间不义之事。小侄愚钝,经田婶婶点拨,方才懂得这些礼数。”
常遇春口中虽是悔过,但口气中却丝毫没有悔过。
黄花叹气道:“今日我也不卖官子了,我知道你向来聪明,定然知道我说这些,做这些是对你产生了嫌隙。我叫你前来,便是有一事相商。”
常遇春抬眼:“婶婶请说。”
黄花将放置在旁边的一个朴素的包袱拿到桌子上,推到常遇春面前:“我希望你离开十里镇,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常遇春看看眼前的包袱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原来在田婶婶眼中,我常遇春是这样的人。”
黄花手段灵巧的将包袱打开,珍珠、玛瑙、翡翠等等铺散着陈开,都闪烁着耀眼的光泽,让整个室内都亮堂了起来,足以见得这些珠宝的不菲价值。
黄花道:“这是我半生的积蓄,也是我十分珍惜的东西,有许多都是老爷在我生辰那日特地从外面搜罗来的。我现在将它们都给你,我想这些东西至少能保证你下半辈子不必过得和你父亲一样的潦倒。”
常遇春拿起桌子上的瓷杯,饮了一口酒,慢慢说道:“田婶婶,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我走的理由。”
黄花冷漠的答道:“你不需要知道理由,你父亲已死,母亲出家,那个破败的小茅屋也不足以成为家,这十里镇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下的。你便看在我向来待你家不薄还有这些珠宝的份上,便离开吧。”
黄花狠狠心,补充了一句:“离得越远越好,永世不见最好。”
常遇春听完这些话,眼眸暗了一暗,他起身离开座位,跪在了黄花面前,磕头下去,只听得“咚”的一声,常遇春慢慢说道:“小侄自小生在贫寒家中,父不疼,娘不爱,是田婶婶一直帮衬着才能活到今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让田婶婶对我如此失望,但是我必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桌子上的这些珠宝极为珍贵,田婶婶还是自己留着吧,既然你叫我走,我便走了,只是我想同清朗告个别……”
常遇春话音未落,黄花厉声打断:“不必了,今日是清朗大婚的日子,他与我们家新娶的媳妇两情相悦,你又何必前去叨扰。”
常遇春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奈的笑,他站起来,缓步朝外走去。
黄花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