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玉没想到,大婚前,还能见到沐云芷。
那般酒气熏天的模样,脚步都虚浮踉跄。
那日,她在珍缘坊的房中,桌上,摆着公仪鹤差人送来的嫁衣样式。
“嘭!”大门几乎是被撞开,随即,宋初玉大步上前,揽住烂醉如泥的沐云芷。
那双眼睛,不再如往昔,光彩熠熠,此刻,满是茫然和无措,就像林间迷失的小鹿。
满含酒气的双唇,在她的注视下一张一合,那样头脑混沌的情况下,怕是沐云芷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初玉,我错了,我错了……”
“枉我十三年……他定然觉得我是天下最蠢的人!”
“为什么,错了,就让我一直错下去……”
“我该怎么面对他……”
最后一句话说完,沐云芷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也或者,是醉了。
宋初玉将她扶到榻上,脱了鞋子,替她盖好被子。
那俏丽明媚的少女,眉头紧皱,长睫微颤,嘴中无意识喃喃,不过半晌,因醉酒发红,额际渗满细碎的汗珠。
拿起一旁高脚架上的脸盆,又拿了条崭新的毛巾,宋初玉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刚走出门,就看到了倚靠在门边的公仪沛。
几乎是听闻屋门打开的刹那,焦急的语调冲口而出,“她怎么样?”
宋初玉看着同样蹙眉的少年,这个被称为公仪鹤亲弟的可爱少年,她无奈耸耸肩,语调清冷,“想知道,自己进去。”
大概没料到,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嫂嫂的人,竟对他用这般冷淡的语气,毕竟是个少年,登时脸色涨红,愤愤瞥她一眼,正待举手推门。
然而,那手刚举到半空中,先前还因些许恼怒,点满星火的眸眼,霎时,像被冰水浇过,死水般平静,黯然垂下双手,他呆呆站在门边,低垂着头,像个失魂的木偶。
“她一定不想见我……”颓丧的语气中,掩不住的落寞。
宋初玉看着那萧索的背影良久,她一向认为,感情这回事勉强不得,旁人也帮不得,唯独能解决正视的,只有当事人,然而,现在她却觉得,若两人都深陷迷雾沼泽,茫然无措,也许,真的需要些助力。
“你不进去,怎么知道她怎么想,不要想当然,去否决她的感受!”
冷冷的一句话抛下,宋初玉头也不回。
公仪沛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怔怔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口处,好似已豁开一道亮光,深吸一口气,他终而,推开了那扇门。
走到拐角处,宋初玉住了脚,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少年,推门而入的身影,嘴角,禁不住挽出欣慰的上翘弧度。
“别人的事,总是讲的头头是道,怎么偏生到我这,你就迟钝的可以。”沁凉的话语,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的怀抱。
不回头,单闻气息,或者,有些人早已嵌入体肤骨髓,所以,连他的脚步,他的呼吸,他的气场温度,不用分辨,就能笃定。
“公仪鹤,有些事,你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宋初玉回头,就对上那温柔能将人溺毙的眸眼,分明心也融化成春波,却偏生,佯装气恼冷睇着他。
鲜见她吃味恼怒的神情,公仪鹤竟觉得,今日的宋初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这也许就是,每个男子,都喜欢心爱女子为他吃醋闹别扭的原因吧。
“你笑什么?”宋初玉看着那全身被阳光包裹,笑意充盈的男子,失神的瞬间,却又觉得无比气恼,禁不住跺了跺脚,伸出双手,就去扯那张笑得万分欠扁的妖颜。
难得流露的小女儿态,让公仪鹤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浓,竟像没感受到脸部微微的疼痛,又或者,那痛,也随着一起化为甜蜜,流入心间。
“我这是高兴!”简单的五个字,他幸福得将猫儿一样抓挠的宋初玉,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锦缎般柔顺的发上,微闭着双眼,陶醉在女子沁人的体香中。
直到好久后,他才略带不舍的松开她,解释着,或者陈述着那些过往,即便吃醋,他也能感受到,宋初玉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否则,以她的脾性,定不是这般,而会来问他,也说明了对他的在乎。
他的玉儿,真是懂事的让他心疼、怜惜。
原来,关于沐云芷所说英雄救美的故事,美人还是美人,英雄却非彼英雄。
当日下寒潭救沐云芷的,其实是公仪沛。而当时,才震四国,少年成名的公仪鹤,已惹来了朝廷上位者的猜忌和不悦,毕竟本就可与朝廷抗衡的荣王府,此刻,又多了个神人般的天才,这搁在任何人眼中,都绝对是一根心头刺。
于是,为了不引起怀疑,顺利送公仪鹤去游学,故而,荣王夫妇,借沐云芷落寒潭,公仪沛舍命相救之事,成功将因救人染病的事情,过渡到了公仪鹤身上,被救起的沐云芷醒转后知晓,便造成了一段阴差阳错的姻缘。
“对于为夫的陈说,世子妃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