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不仅仅是小说主题延展的宗教语境,又作为《耶路撒冷之鸽》的故事发生的空间背景。在犹太人迁徙、征战、亡国、流浪、复国的历史进程中,无数城市在血腥的战争中被毁灭,耶路撒冷更是历经劫难,血流不止。“据考证,耶路撒冷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被围困50多次,被征服36次,被彻底摧毁18次,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有鲜血浸泡过的痕迹。因此,耶路撒冷5000年的历史,是一部战争史和血泪史。”对此以色列当红作家奥兹作过这样地描述:“耶路撒冷发生的事情许许多多。城市遭到毁灭,重建,再毁灭,再重建。征服者一个个接踵而至,统治一段时期,留下几座城墙和高塔,在石头上留下几道裂缝、些许陶器碎片和文献,而后不见了踪影,如同薄薄晨雾在山坡上消失。”这座城市里残存着的是犹太人命运的碎片,见证的是祖先历史中反复出现的欢乐和悲哀。对于圣城耶路撒冷,沙莱夫语出惊人:“这座城市本身似乎比城中的百姓更为重要,死人比活人更为重要,因为他们决定着我们的政治。我们想的不是现在和将来,而想的是过去;我们想的是穆罕默德、大卫王、十字军,而不是想的自己和子女。在耶路撒冷,任何一个地方都极其神圣并意义重大,你连一块石头都不能移动,这里的任何地方都与历史密不可分。这座城市也很虚伪,因为人们总说耶路撒冷是一座和平的城市,但她从未真正和平过,古往今来,总是充满着战争、格斗与厮杀,某些神圣的历史遗迹能够供游人参观、警示后人则足矣,人们还应生活在普通之中。耶路撒冷是世界三大宗教的发源地,而犹太人只有一个上帝,上帝是孤独的,孤独得近乎发疯,也使我们发疯。”由以上例证,我们可以推出故事呈现了“圣城——信鸽——爱”的三位一体结构。作为“耶路撒冷之鸽”的基本题解,也构筑了这个回家故事的语境。这一结构的对应意义是:在一个民族两千年的流亡之路上,回归耶路撒冷是犹太人的集体梦想;像服从地心引力一样,信鸽只认得一条路,那就是回家;爱的巢穴里充满的是情的温馨和泪水,爱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整部作品从头至尾回荡着一个声音,那就是家园的召唤——回家,回家,回家……在这个动人心扉的故事里,作者巧妙地把两代人的故事交织在一起。围绕男孩最后放飞鸽子耐心地构造紧张的氛围,生动描绘鸽子的驯养,传递出鸽子和养鸽人之间独一无二的关系。这部以非同寻常的方式传递爱情力量的小说珍宝,散发着作者独具匠心的光泽。小说精彩细致地讲述了现在和未来曾经有过的、可能有过的、现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事情。
由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我们似乎感悟到:因为爱的力量,支撑以色列人走过独立战争之前的拓荒岁月和随后的几十年中所经历的战争磨难。就犹太人的精神世界看来,人们对爱的向往远远大于物质财富。只不过是有的人未认识到这一点,或认识到了却又有意无意忽略了,所以给自己、给同胞、给亲友、给朋友留下了撕心裂肺的遗憾。“孩子”正是用死亡来诠释了爱的真谛:“人虽然死了,爱却得到了永恒!”
二
拉亚是爱的故事链接的中心人物,她的出场是那双能凝望天空和充满期待的眼睛,在病床上对耶尔断断续续地叮嘱:“去为自己找一个家。一个能让你双脚停下来休息的地方。
一个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古老的村子里一座旧宅子,附近有一棵大树,屋外为自己建所小浴室。这是她被阻断了的无处寄寓的原生情感未能实现的表达方式,她为自己过去的改变而忏悔:“我再也受不了了!”受不了的究竟是什么呢?在作家对她的塑造中,拉亚首先是传统意识很强的本土二代犹太女性,在浓郁的复国主义氛围里接受熏陶,虽然不像前辈们生活得那样意识形态化,也不再需要像劳费尔和米里亚姆那样为民族利益而牺牲个人的一切,但骨子里有着坚定的信仰和对犹太文化的固守。其次是她痴迷的训鸽生活经历培育的宽容、奉献和富于爱心的价值观,无论对民族事业,还是亲人朋友、爱情婚姻的态度都体现了一个迷鸽狂所崇尚的信鸽对家的那种坚定与忠诚的品质。另外,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命运给予了她青少年时代充分理想的生活和浪漫的机遇,性格里有着太多自由与梦幻的情愫。这样一个清纯阳光的女孩,带着初恋的伤痛和未婚身孕的尴尬进入了婚姻生活,很快嫁给了十年前有着“鸽缘”的美国化了的丈夫雅科夫·门德尔松医生。尽管他对她一往情深,并且移居到了新的城市,但耶尔身上那“男孩”的影子一直伴随着她的人生。共同的努力也没能抹平过去的心灵间隔,连吃色拉都要按食物顺序吃的刻板的医生挂在嘴边的“这是耶路撒冷,不是特拉维夫”,无意间变成了对拉亚的不断地情感刺痛,她变得越来越抑郁,越来越萎缩,自然的反应便是无尽地感叹:“我再也受不了了!”最终使她选择离家栖居在面粉厂旁边,那片能常常看到觅食鸽群的地方,一个可以由窗口眺望特拉维夫的公寓,在孤独的思忆中走向她人生的尽头。在临终之际,指给了儿子一条找回初恋人生的路。
时间和环境的变化改变了新一代人的生活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