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声嘹亮的婴啼大作,时间已是清晨。
遥远的天迹太阳一点点挣出地平线,万丈金光流苏般撒落,而此时低矮的茅屋外,林谓之一脸兴奋的驻足在门口,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却始终不敢伸出去推开木门。
“快…快些进去啊。”林谓之身后,同样是等待了一夜的秀荷父母与徐夫子迫不急待地催促了一声,林谓之连忙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四人鱼贯而入,茅屋外此时只剩下了满地的脚印,密密麻麻而又毫无规律地散布着,突地,那些脚印仿佛活了一般,自动向着两边散开。
一阵无名寒风卷起,将地面的污雪吹到一边,露出一条长不过十丈的小径,小径一边直达木门,另一端却是延伸至一名黑袍老者脚下。
啖天站在茅屋外,闭着眼睛,道识感受着周遭的灵力分布,发现方圆百里的灵力竟然都被掠夺一空,尤其是在茅屋上空百余丈处,一处因空间坍塌所形成的真空地段触目惊心地裸露着,想到那种恐怖的吞噬能力,饶是啖天定力超凡,却仍旧是不免咂舌一番。
“果然是天脉者!只是,为什么这一代天脉者身上带着如何重的杀气?”啖天望着茅屋周围笼罩着的一层赤红光带,眉头微微皱着。
啖天道念中,这光带几乎全由极霸烈的杀气构成,当然,这种由介乎虚实之间的杀气组成的异物,一般人肉眼凡胎,自然是无法发现,但久居于此,普通人心志会潜移莫化地被影响,变得暴唳,严重的甚至会在大脑中产生幻象,以致做出一些过激之事。
一般居宅中若有煞,杀,崇,邪,晦之五恶气时,普通的修者用灵气一冲便了事了,但此时啖天面前的这道光带,却至少要屠杀万人才能凝聚,是以啖天一时也不敢大意,袖口张开,袖袍中传出阵阵风雷之音,转眼间数百道紫色雷光从内里倾泄而出,与那赤红光带一撞,顿时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大作。
雷光刚猛无匹,杀气凝成的光带却不逊半分,二者依托茅屋为战场,倾辙往覆,如同两只欲血厮杀的猛虎,不死不休。
啖天见雷光与光带僵持,心中大奇,忽地自那茅屋内一股弥天杀机凭空而至,无形的杀机凝聚成形,一道猩红的刀影突兀而现。
刀长五尺,通体一片猩红,薄薄的刀身透明如蝉翼,刀尖平指向啖天眉心,杀气外露。
啖天此时神色也终于变得凝重,并指如剑,一道雪练白芒从他指间迸发,吞吐不息。
“斩”啖天一字出口,指间白芒化作一股流沙缠向刀影,然而就在白芒即将缠上刀影时,那刀影瞬间消失了去。
一瞬间,彻彻底底的消失!
啖天怔然立在裸露着青石板的土地上,道念中原本炽烈如火的杀气已无半点气息。
茅屋周围,微弱灵力的灵力渐渐衍生,啖天苦笑一声,扬手召回那道流光,上前扣门。
屋内此时各种乱响交织混杂,掩去了那一阵敲门声,啖天只好径自推开门扉,黑袍拖曳在地上,象条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三丈见方的屋子里,林谓之坐在床沿,身后站着的是秀荷双亲,年愈五旬的产婆忙着收拾一张木桌上的物什,桌子一边,徐姓夫子面对着张白纸,手中狼毫凭空悬着,久久未落。
啖天的视线掠过众人,落在床上,花面白里的被子中,一名美妇正微笑着逗弄怀中的婴儿,苍白如纸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慈爱。
“这位是?”婆子利落地忙活完,一抬头却望见屋里多了个面生老头,不由得问了一句。
另一边林谓之等几人闻言也望向了啖天,但众人相顾皆是一脸茫然,显然是无人认识这老者。
“敢问先生从何而来?”屋子里以徐夫子辈份最长,而且又有功名在身,由他发问,倒也不算越了礼数。
啖天听闻徐夫子发问,淡声应道:“吾乃山中散修,昨夜算得此处有子降生,有我有师徒之缘,所以特来收徒!”
徐夫子一听对方是来抢徒弟的,一张脸立时拉得老长,正要吟些“知乎者也”,床边林谓之已“呼”地站起,喜声道:“您是仙人?那太好了,小儿尚未取名,还请仙人谨开金口,为我儿赐名!”
林谓之话音方落,徐夫子的声音便已接上:“谓之,你既然把老夫请来,难道只是为了让老夫陪你熬夜受冻?圣人常言“君子以信而立”,你如此欺耍孔门,日后还如何为人父,为人夫?”
“这个,徐夫子,谓之并没有轻殆您的意思,更不会欺耍孔门,只是,仙师登门求徒,天赐之福,谓之不敢妄拒!”林谓之面有讪色,但语气却是极为坚决,这倒也不能怪他背信,只是这修仙的机缘实在难得,千人之中也只有一、两个有大福缘之人,才能被收入仙府,学那长生不老之术,而象自家这种被仙人登门求访的天幸,更是少之又少,万中无一。
徐夫子虽然有些认死理,但他也知道一个修仙的机会对于林谓之的儿子有多么的重要,只是他身为鸡鸣村数十年来唯一的举子,心中自有一份骄气,而现在林谓之的行为无疑是将他的骄傲弃之于地。